北京，怎麼就成了遊戲打工人避而遠之的城市？
由《白夜極光》原主創團隊創立的墨犬遊戲，近期在招聘中被拒絕麻了。墨犬遊戲招聘負責人告訴遊戲茶館，他們很難招到合適的組長及以上的專家。“這兩年北京關停的大項目很多，組長級的人才不少都去南方工作了，尤其是上海。”正如截圖所示的那樣，打工人一聽是北京公司，十有八九會婉拒邀請。這就是目前北京公司招聘情況的真實寫照。招人難、留人難，項目做成更是難。缺乏大爆款產品的北京遊戲廠商，仍在戰略收縮當中。作爲互聯網高地的北京，近幾年在遊戲領域似乎已經落後於同屬一線城市的上海、廣州和深圳。PART I
深陷泥潭的遊戲，拖着不上線
3月的北京尚處乍暖還寒之時，可凡所在的卡牌遊戲A等來了最終命運，毫無意外地被公司管理層砍掉。沒有一絲驚訝，其實可凡心裏也明白，這款卡牌遊戲早就沒救了。閒聊中同事們也毫不掩飾地看衰A遊戲，常把“我們什麼時候領N+1大禮包？”掛在嘴邊。開發長達四年，反覆測試多達8~9次，A遊戲早已深陷開發泥潭。每次調優後測試，A遊戲的留存、ARPU等核心數據僅有個位數波動，使項目組瘋狂加班的努力變得毫無意義。拿着這樣的測試數據去強推，無非讓公司虧得更多而已，壓根收不回成本。怎麼都調不好遊戲，甚至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調優，A遊戲改了一版又一版，團隊士氣日漸低落。換做其他公司可能早被取消，可是公司元老級的製作人很長一段時間裏讓老闆相信：做精品化遊戲總是“好事多磨”，開發個四五年很正常。很多時候可凡也在想，恐怕製作人心底也十分清楚A遊戲是“見光死”。所以製作人一直拖着A遊戲不上線反覆打磨，美其名曰“小步快跑”。靴子落地後，項目組除了少部分成員爭取到活水，拿着A遊戲的資產重新制作一款輕量級遊戲，其餘成員皆從公司畢業。A遊戲是近兩年衆多北京遊戲公司砍項目的縮影，不少遊戲都沒做到鋪量階段就被取消了。現在的北京遊戲圈在研的大型項目越來越少。話語間快手遊戲北京自研業務已經解散，多款遊戲不達預期；祖龍研發數年的《阿凡達：重返潘多拉》突然死亡，壯士斷腕；完美世界組織架構調整，進一步砍掉低績效遊戲；掌趣科技人員持續收縮20%，優化在研產品管線；字節跳動更是一度放棄遊戲業務.......北京對資深開發者需求大幅下降，大量資深開發者流失上海、廣州和深圳等遊戲熱土，甚至成了資深開發者避而遠之的城市。PART II
論資排輩？山頭林立？有毒的辦公室政治
可凡履歷光鮮，曾在上海、深圳的大廠都工作過。如果不是家庭原因，可凡應該不會來北京工作。在他看來，去北京工作是自己做出最錯誤的決定。相較其他城市，可凡明顯感到北京廠商工作氛圍更爲保守，項目領導對市場的敏銳感已經鈍化，還躺在MMO時代的功勞簿上原地踏步。令可凡感到不解的是，製作人即使面對不甚瞭解的細分領域，依然不肯放權，要事事按着他的思路去執行。一次項目組探討商業化的會議中，可凡他們提出的方案與製作人意見相左。可凡嘗試用同行產品數據說服製作人，但製作人直截了當地終止了討論：我靠這套方法做出了幾十億流水的產品，你們做出了什麼？
頓時可凡啞然，喉結打了幾轉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尷尬的空氣在沉默的會議室裏凝結，片刻之後可凡決定服軟，表示會按製作人思路再修改一版方案。自此以後，可凡處事更加圓滑，每次開會僅象徵性地提出一些無關痛癢的意見，供製作人參考。類似以資歷壓人的例子不勝枚舉。更令可凡感到心累的是，公司內部派系涇渭分明，外地來的他不屬任何一派，做事常常得不到100%配合。粗放的管理方式，有毒的辦公室政治，反覆修改下的A遊戲又看不到丁點希望，耗盡了團隊的心氣。可凡能明顯感受到，項目組長期籠罩在低氣壓之下。他只想儘早拿到N+1補償走人。深受有毒辦公室文化坑害的，不止可凡一人。雲起更是有切膚之痛。雲起曾在一款輕度項目B中擔任主策劃，與製作人一起從0開始，把遊戲做了出來。B遊戲上線後，成了市場上一批黑馬，賺了不少錢。正當大家盤算着年終獎到底有多豐厚時，卻迎來晴天霹靂。公司老闆食言，不願給項目組雙位數比例的毛利分成。製作人憤而離職，雲起暫代製作人一職，繼續推進B遊戲規劃內容的開發。雲起本來想着，無論從能力還是項目貢獻度來看，自己都是製作人的最佳人選。可是天算不如人算，二次意外接踵而至，老闆很快便任命公司一位元老擔任B遊戲製作人，並將項目分成比進一步降低至個位數。“北京廠商這種站隊問題非常嚴重，領導們很喜歡摘桃子，因此留不住核心人才。”雲起向遊戲茶館吐槽道，“沒有白紙黑字的合同，就別信老闆的口頭承諾。”B遊戲新負責人走馬上任後，幾乎全盤否定前任的內容規劃。雲起感到極不適應，遂離職。雲起拒絕了諸多北京公司開出的內部孵化邀約後，在投資人支持下，前往上海創業。PART III
不要返航，這裏不是家
首善之地的北京，有着厚重的人文歷史。五環以內，大量名勝古蹟星羅棋佈地陣列其中。那些曾在近代史上讀過的故事，你總能循着北京找到歲月的痕跡。不過在可凡眼中，北京是一座土黃色的城市。玉淵潭的早春櫻花、紫竹院的曲徑通幽還有後海的人間煙火，與多數打工人無關。每逢冬季，頻繁的霧霾天氣讓北京蓬頭垢面，給整個城市覆蓋上一層土黃色的蒙版。等級森嚴的巨型水泥建築物，在道路旁鱗次櫛比地排開，多少有些壓抑。偶爾雨水浣洗後露出的湛藍天空，是首都給可凡留下爲數不多的美好印象。“不要返航，這裏不是家！”可凡借用《三體》中的名句來總結自己的北京工作生活經歷。拿到補償金後，可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北京，在朋友推薦下去了一家上海廠商，甚至都沒看北京的工作機會。供職於北京遊戲公司的大飛，也深感北京並不宜居，對南方從業者吸引力日削月朘。如果說北京冬季寒冷乾燥，夏季高溫多雨，南方人尚可適應。那麼居住條件的差別，很大程度上勸退南方人。大飛舉例道，6~8K在上海宜山路片區能租到小兩房的商品房，而6~8K只能在他公司附近租到“六、七十年代的老公房”。哪裏居住舒適度高，自然不言而喻。更爲關鍵的，以現在北京廠商羸弱的需求度，如果項目被砍，打工人很難在北京找到下家。“如果廣深、上海的朋友移居北京做項目，幾乎是一錘子買賣，不啻於賭博。”PART IV
爲何不願投入做新東西？
成功的項目鑄就成功的公司，成功的公司建立優秀的人才成長體系，反哺出一大批遊戲人才。同樣的邏輯也適用於北京遊戲行業。北京廠商擅長MMO、卡牌+和SLG等品類，過去十幾年裏積累了大量相關專家。例如美術領域，寫實風格的3D動作、特效、建模等人才北京就很多。遺憾的是，北京公司的產品越來越跟不上年輕玩家的口味。在北京做了20多年遊戲的彥華回憶，早在2019年，離開北京去上海的年輕從業者就越來越多。2020~2021年間，由於字節跳動和快手入局做遊戲，他們支付得起溢價，從外地挖人，短時間內上馬了很多項目，然而這些項目最終未能撐到上線，並沒有給北京帶來多少人才沉澱。彥華認爲，北京廠商立項的底層邏輯依然與南方廠商有很大的區別：很長一段時間裏，北京大廠將二次元、內容向與玩法向等元素都視作“成本較低的拉新途徑”而引入。一旦老闆發現核心向玩家提供不了這麼高的收入、泛二次元用戶的成本也不低等問題，就不願繼續投入做新東西了。過去幾年裏，字節跳動等廠商交了高昂的學費後，終於明白“好玩的遊戲纔是根本，捨本逐末不會有出路。”PART V
當然北京遊戲行業並非萬馬齊喑。如果移步觀察北京的出海遊戲廠商，他們正在引領一輪輕度SLG遊戲的革新。點點互動開發的《霜寒啓示錄》，在海外攻城拔寨，是去年表現最爲亮眼的新遊之一。據點點互動母公司世紀華通披露，點點互動自研產品收入去年實現翻倍增長，而《霜寒啓示錄》收入已超45億元（Sensor Tower數據）。《霜寒啓示錄》的小遊戲版本《無盡冬日》持續霸榜微信小遊戲暢銷榜。FirstFun的《LastWar》是眼下的當紅炸子雞，數次拿下出海遊戲收入榜第一。通過休閒副玩法和配套的廣告，《LastWar》收入實現連續八個月增長。殼木遊戲的《旭日之城》，上線四年再創新高；跑出了《TopWar》的江娛互動新品《Top Heroes》已實現月流水過千萬美元......出海廠商一貫是非常非常低調的，低調到似乎是另一個新世界，不爲外人所熟知。The End
2019年時，北京市委宣傳部印發《關於推動北京遊戲產業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宣佈實施“北京原創精品遊戲研發工程”（精品遊戲工程），設立專項子基金，對創新遊戲提供一系列支持，力爭2025年北京市遊戲產業年產值達到1500億元。“精品遊戲工程”實施3年後的2022年，來自官方的數據顯示北京遊戲企業總產值1051.13億元，較2021年的1022.61億元增長了2.79%，較2025年達1500億的目標還有一定距離。而上海遊戲行業2022年總產值1280.3億元，領先北京17.9%。路漫漫其修遠兮。北京遊戲行業固然有各種弊病，但同樣的現象相信在其他城市仍然存在。身在北京遊戲行業的你，對北京遊戲圈又有什麼看法呢？首個未成年人遊戲退費標準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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