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客運站消失了,快的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我齣生於湖南懷化市y縣屬的一個小鎮上,而我的爺爺傢,在相鄰鎮裏的一個山村中,從村子去鎮上開車就需要40分鍾。小時候有一篇課文,叫《在山的那邊》,主人公想象山的那邊是另外一個世界,爬過去瞭纔知道“山的那邊還是山”。湖南湘西,地貌山地丘陵,連綿的山,不高,卻望不到頭。我的爺爺住在很深的山裏,四麵環山。我幾乎是一齣生就知道,山的那邊是很多很多的山。這些山的存在直接帶來交通不便與經濟落後。

自有記憶起,迴爺爺傢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1976年,第一條公路修到瞭離村不遠的供銷社,那是第一次有車進山。1981年,路通到瞭村口,我們迴傢的流程是坐近三小時大巴到鎮上,轉坐三輪車一小時晃到馬路盡頭,最後拎著行李走路40分鍾到爺爺傢。2007年,“村村通”政策落實,路修到瞭村莊裏,下車後僅需步行15分鍾。2017年,根據村村通路麵硬化政策,最後一公裏被打通,我們可以直接開車到門口。當時我傢與爺爺傢直綫距離並不遠,隻有25公裏。但因為有山,路程被拉長為51公裏,開車速度也受到影響。後來,我們搬到長沙。為瞭方便,每次迴傢我們都直接開車到爺爺傢樓下。走長張高速需要開六小時,重修山路後,縮短為五個小時。2023年,因父母工作變動,我們搬傢到瞭y縣中。父母提前返鄉照顧老人,因此,今年過年迴傢變成瞭我自己的事情,而這並不如我想象的簡單。

極端天氣政府應急無力

因為特殊原因,在2月5日,我隨著傢人從y縣開車去長沙。在上車前,我在y縣的傢中已經呆瞭近半個月。那幾天天氣不好,連天凍雨,小區內一直覆蓋著白色的冰。快遞點也停運,就連順豐也隻是每天在店內安排少量值班人員,發放已經入庫的快遞。但這對我影響很有限,傢中年貨正滿,水電正常運轉,我每天在小區裏踩著冰散步,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嚴重冰災。平時從y縣開車去長沙,走杭瑞高速約為三個小時。我於2月5日晚上7點齣發,7點半到達高速口,工作人員告知高速路已經限製入內瞭。考慮到事情緊急,國道穿山,又覆冰嚴重,天黑危險。我們依然選擇上瞭高速,希望盡快趕到長沙。


在高速上,我們開著四驅緩行,一路不超過40碼。在八點半,遇上瞭堵車。此時,我們仍未離開y縣縣域。接著是漫長的堵車,十一點半,有穿著交通工作服的工作人員,開著摩托一路告知前方除冰工作完成,可以通車。車又開動瞭,十來分鍾後,因大車過多,堵住路麵,再次堵車。一晚上我睡睡醒醒,早上七點睜眼時,仍在原地。2月6日早上九點,有工作人員開車再次路過,安撫我們前方有乾部在處理。上午11點,有車主自發步行去堵車點,幫忙協調。我們飢腸轆轆,有附近村民步行售賣炒飯,一小碗20元,非常難吃。我們嚮熟識的工作人員詢問通車時間,被告知除冰車剛齣發前來處理。2月6日下午一點半,路終於通瞭。通車的關鍵為除冰車的技術支持與乾部和熱心車主的積極協調。離開懷化,一路順暢。聽聞是由於y縣除冰設備配備有限,除冰車使用過載,無法像臨近市縣及時解決問題。


後得知,一些山區的路,政府處理能力有限,關鍵路段持續通車睏難。縣委書記大為光火,開會嚴肅批評,要求乾部積極解決。但臨近年關,山區尤為低溫,凍雨連綿,設備不足,成效一般。早些年,村民會主動解決所處區域的路麵問題。近年,村莊空心化嚴重,勞動力大量齣走。即使年關返鄉,對傢鄉的感情也淡薄許多,不再認為這是分內的事情。於是有村中能人積極組織一個挖冰小隊,將關鍵路段結冰處理,方便通車。作為報酬,路過的車主需要支付一定好處。如果是熟識的人,路過隻需要“打一包煙”。如果不熟,那便需要給幾十塊錢“意思意思”。這些錢由組織者分配,作為勞務費分發給參與除冰的村民。收益有限,主要起激勵作用。


去長沙一路顛簸,以至於2月8日返程時,我仍然心有餘悸。因為凍雨,公共交通全麵停運。y縣沒有通高鐵和火車,隻有汽車站。我平時從長沙坐大巴迴傢為120元,如果坐包接送的私傢車,也就是違規運營的“黑車”,需要200元。考慮到這種私傢車可以免除去車站和從車站到小區的路程,這80的溢價尚在可接受的範圍。失去公共交通的價格指導後,市場供需失調。返鄉人多、私傢車一趟車最多坐7名乘客,座位有限、路麵冰凍路況不定,這些因素將一個私傢車的座位一路炒到800元。我隻能從長沙坐高鐵到懷化市內,再轉大巴迴傢。一路上交通費加起來約為200元,好在路程通暢,我於中午順利到達。到瞭汽車站後又多瞭個小插麯,我居住的小區離y縣汽車站不到兩公裏,走路僅需26分鍾。平時打的費用為10元,在當日上漲為40元。此時距離凍雨初期已經過去近一周,縣中大街上的冰依然很厚,對於這場幾年一次的凍雨,從結果上來說,當地政府的應急處理方案效果欠佳。但在後期瞭解中,為瞭應對這次的冰凍災害,縣政府多部門聯閤執法,過年也安排瞭緊急值班,乾部幾乎無法休息。


就在開學臨近,我再次被接連兩天的凍雨睏住。此時,村中大量人員已經返城。無人再去組織這樣的除冰隊伍,這樣的隊伍也不再有年前那樣的好收益,政府依然無力處理。我離最近的高鐵站需要開車40分鍾,這段路被凍住,我隻能退票等待冰自己化掉。


消失的村運大巴

無論如何,從市到縣的路程,我尚能正常返傢。但從y縣到轄區內的村莊,也就是從我傢返迴爺爺傢的路程,則可以用痛苦來形容。因為道路不通,公共交通因過年與天氣有一定的調整。我聽取傢人意見,走相對安全的水路從y縣沿江而下,花費三小時來到q鎮。運氣很好,在q鎮我趕上瞭當天最後一個村路大巴的座位。這趟大巴的運行安排,完全是為瞭接應我所在的船次上的乘客。船主招攬乘客時也會積極提及,她已經安排瞭一趟大巴在終點接應。由於大風,在我之後的船次全部停運。如果沒有坐上這趟大巴,我的返鄉路程將在此暫停。因為這樣的村運大巴,沒有固定的班次,是否排班完全取決於有無乘客。兩個小時後,大巴將我帶迴c鎮,公共交通在c鎮打止。我的傢人開車齣來接應,40分鍾後,我終於迴到爺爺傢。如果我自己迴傢,那我需要沿路行走,等待順風車。或者花一百元,聯係當地願意跑車的人送一程。但如何聯係到這樣的人,則是村中人的口口相傳。


早些年,鎮到村的路,很破很爛,卻有村民固定接送。價格根據路程為5-10元/人,十分親民,現在這樣的車隨著離鄉的人群消失瞭。無論是村運大巴,還是從前的小三輪都不再穩定的齣現。年關時期,大傢返鄉更傾嚮於自己開車。這幾天狹窄的村路上堵滿瞭車,村中有車的村民也會齣來兼職接送。我們仍然需要這樣的班車,但這樣的車幾乎消失瞭。平時從鎮返村,村民更多是專門叫車,類似於城市中的打的,收費也較高。在懷化,特彆是我們這種靠近湘西的深山中,村民有著齣門發展的強烈意願。每個村常駐人口日漸稀少,政府無力承擔一趟需求並不顯著的公共交通的運行,也無人願意承包這可以預見的賠本買賣,客運站日漸蕭條。鎮到村的這一公裏,路通瞭,對我,或者說那些不會開車或傢中無車的村民,路卻更難走瞭。


公共交通的建設意義很大,在關鍵路段尤為如此。公共交通的存在直接指導並規範交通市場的收費,穩定的齣現也能直接帶動經濟發展。除瞭前文提到的私傢車上漲至800元,還有這樣一個案例:我從爺爺傢去最近高鐵站,40分鍾的山路,大巴收費30元,私傢車便收費50元。但因為冰凍,大巴停運,私傢車收費便上漲為100元。我震驚於這種隨時變動的交通費用,村民卻習以為常。“沒有錢就彆坐車。”這是我在傢聽到的,無論是司機還是乘客共有的態度。


離開鄉鎮,如果不自己買車,交通便是一件麻煩事。有很多老人,在趕場的日子裏,會早上五點起床,步行兩小時去趕鎮上的早場。迴來時背著裝滿貨品的背簍,沿路行走或是等一個好心的順風司機。隨著年齡增長,他們將愈發無力承受漫長的路程。我父親開車路過,總會讓他們上車搭一程,方便時也會送迴傢。在他的少年時期,他每周要步行三個小時往返學校與傢中。也許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中,交通睏境從來不是新聞。與四十年前不同的是,當時大傢期盼公共交通的建設,如今,大傢目送村運公交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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