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味的豫劇唱腔這樣來】之“耿玉卿的模仿論”

一早起來看手機,公衆號裏有很多私信,其中有個讀者給我發了一張微信截圖,爲昨晚(6月27日)知名戲曲作曲耿玉卿先生的朋友圈文字:

這篇文字,讓人看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1、如果是一個沒有什麼音樂素養的戲迷,這樣說也就算了,很難相信這個一個知名作曲家對音樂的表述。

耿玉卿先生將人們質疑其作品喪失豫劇味道的“四不像”,說成“不知道客官喜歡那(哪)種風格的唱腔”,其若不是偷換概念,便是嚴重缺乏音樂素養。尤其是他還進一步列舉了常、陳、崔、馬、閻、唐、李及紅臉王,更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風格,是文藝作品中一種個性化的具有代表性的獨特面貌。比如,同是祥符調的陳素真和閻立品,就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一個質樸古拙、一個明麗清雅。這種風格的呈現更多的是演員的二度創作,即演唱技術所帶來的。再舉一個直白的例子。同樣的唱腔(曲譜),《朝陽溝》的栓保娘,常香玉與高潔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馬金鳳的“轅門外三聲炮”常香玉唱來是另一種風格,張寶英的《大祭樁》儘管唱腔還是常香玉的,但風格亦自不同。

至此請問,《朝陽溝》的作曲,寫的是常香玉風格的栓保娘,還是高潔風格的栓保娘?

2、我終於知道爲什麼耿玉卿先生的某些豫劇作品沒“戲味”了。

我們都知道豫劇是板腔體的結構體式。其由一個類似於基因代碼一樣的上下句作爲唱腔的基本單位,以此爲基礎,按照一定的變體原則,演變爲各種不同板式。就豫劇而言,同一地域流派的同一種板式,基本上是類似的基礎旋律經過演變而來。

如果上面這個表述看起來費勁,難以理解,那麼,我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馬金鳳的《穆桂英掛帥》、《花槍緣》中,都有一段讓人印象深刻,且廣爲傳唱的“豫西二八”,即“我未開言來心如焚”與“手拉着我的兒小羅成”。

如果我們對比這兩段唱腔會發現其旋律很是相近,近到如耿玉卿先生所言的“抄襲模仿”,可,這會讓人在看《花槍緣》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穆桂英掛帥》的腔嗎?

絲毫不會。

爲什麼?

因爲,這兩段唱腔儘管都是“豫西二八”,且旋律相近,但它們仍有差異。這種旋律上的差異加上唱詞的不同,唱詞所賦予的情感不同,以及演唱者細節處理的不同,就給我們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審美感受,但,又能讓人清晰地辨識出其板式特徵。

這就是板腔體的精妙之處。

也正是因爲這種由相對穩定的基礎旋律,加以適度的變化,形成萬變不離其宗音樂體式的創腔法則,所生產出來的唱腔纔有戲味。

梅蘭芳《宇宙鋒》的原板“老爹爹發恩德將本修上”與《鳳還巢》的原板“本應當隨母親鎬京避難”,程硯秋《鎖麟囊-春秋亭》二六與《春閨夢》的二六,等等等等,不勝枚舉,都是相同的道理。

難道,人們會說梅蘭芳、程硯秋、馬金鳳一直都是在抄襲模仿自己的前作嗎?

不光唱腔如此,就是唱腔的過門亦是如此。

雖然耿玉卿先生嘴裏說自己的宗旨是“出於傳統”,但,我們絲毫感受不到他的“傳統”在哪裏。

爲何?

兔子繁衍,無論其如何變異,一代一代的都是兔子,而且每隻兔子還都不一樣。這好比我們豫劇的傳統唱腔,板腔體式千變萬化,無論怎麼變,它還是這個味。

耿玉卿先生“出於傳統”的“四不像”,好比兔子生了個豬不豬狗不狗、羊不羊馬不馬的東西來,就這還非要把它說成創新兔子,難道觀衆都是傻子不成?

遠的不說,咱就說小生演員王素君,樂理肯定沒有作曲耿玉卿先生懂得多,可是其沒多少年前所創的《紅樓夢》、《梁山伯與祝英臺》中的小生唱腔,美不美?夠不夠味?

作爲演員的王素君所創的腔和作爲作曲的耿玉卿的作品之所以有天壤之別,本質上是其生產機制不同。演員王素君的創腔機制是豫劇基因的穩定遺傳,作曲耿玉卿的創作機制是豫劇基因的顛覆性突變

如此,沒味的豫劇唱腔就被耿玉卿先生一部一部地創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