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西做撈男


作者|劉小土
編輯|李春暉

關於李棋(化名)的故事已經有三個版本。


在親戚的口口相傳裡,他三十多歲還沒個正形,一天天儘想著發大財,搗鼓些不靠譜的創業項目,把爹媽辛苦積攢的一份家業都給敗光了。“不過這人挺招富婆稀罕,總有女的貼上來給他花錢。”


在李棋的自述裡,他有想法、有本事,但總少了那麼一點運氣。“為一個連續創業者,我的心是熱誠的。不然前任怎麼都能感受到,願意支持我、投資我?他們現在看我笑話,只要成了,這些都是故事。”


而在社交網絡裡,所有失敗的片段都被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業務版圖已經覆蓋建築、餐飲、航空等多個領域——“幸得貴人相助,做出了一點小成績,特此彙報”。眼下,李棋正全面擁抱低空經濟,已成為一名合格的飛行員。在最新的一條朋友圈,他分享了熱播劇《玫瑰的故事》裡黃亦玫報班飛行課的視頻,配文是“有沒有姐姐跟我一起學”。



在這三個細節參差、甚至彼此矛盾的版本里,唯一的共識是:有不少女人給李棋花錢。


沒錯,李棋是個撈男。


他並不牴觸這個身份,強調這只是一種生存狀態。“誰要說花女人錢的男人就低人一等、就是社會邊角料,我會覺得觀念太老土了。這也是打壓獨立女性,不承認她們主導關係的能力。”


但李棋不能接受“自己的付出和努力”被撈男的標籤所抹殺。“我本身條件還不錯,也在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她們只是為我的價值買單。再說,我搞錢不是貪戀虛榮,是為了完成更大的人生目標。”


經濟適用型富婆


當一個男人不想再努力了,他們常常選擇的一種無效做法是:在網紅名媛、女企業家的社交賬號下自信求愛。在“中國女首富”宗馥莉的微博裡,無數男網友準點打卡請安,假想跟她備婚、結婚的日常。



在李棋看來,這些男的都不說眼高手低了,純粹是神經病發作。“普男也可以當軟飯男、當撈男,但得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搞清楚自己的優勢是什麼、能力在哪裡。不要總想著被女大佬包養,人家為什麼要給普男眼神?切實一點。”


更何況,在李棋所處的江西南昌這種二線城市,普男傍上熟齡單身富婆幾乎天方夜譚。他們必須合理地挖掘和利用資源,結合自身條件去篩選真正適合自己的女金主。


據李棋總結的小城撈男行情,年輕富二代是最最最難伺候的群體。“小女生談戀愛條條框框太多,她們很容易情緒失控,動不動就把人掛到網上,風險指數太高。”當撈男不是做殺豬盤,在小地方鬧出任何不愉快,都容易影響口碑名聲,不利於日後發展。


李棋在這上面吃過苦頭。2022年,他在健身房搭上了一個年下富家女。對方會把跑車借給李棋日常使用,時不時還送一些潮牌鞋服、電子產品當禮物。“接受她的東西就是接受大量附加條件。她自己在外面玩得花,但要求我單方面共享社交賬號、隨時報備行程、配合拍短視頻。回報率太低,我後面消極怠工,熬了半年就分了。”



但分手後,這位妹妹四處跟朋友說李棋吃軟飯,還在小紅書發帖“避雷一下這個男的”。李棋把部分禮物折了現,“電腦、顯卡、遊戲機加起來賣了兩萬多,還不夠姐姐一次轉賬的。”


他口裡的“姐姐”,是一傢俬立幼兒園的校長。在遇見李棋之前,這位女校長忙於工作,只談過一次正經戀愛。她嘗試過相親,但只結識了一些長相平平、枯燥乏味、甚至不修邊幅的異性。畢竟在小城裡,優秀男性基本不流通,早早就走進了婚姻殿堂。


因此,女校長這類熟齡優秀獨立女性是撈男們的最佳目標。她們自己掙錢自己花,且具備良好的付費意識。這些女性的思想已經完成進步,但肉身卻被世俗拖累,處在一個沒有北上廣那種包容度的社會系統裡,孤獨感會隨著年齡增長不斷放大。



加之人的精力有限,複合型人才總是稀缺的。那些專注工作的獨立女性,通常就不會在找男人這件事上花心思和用手腕。在非一線城市打開社交本就不容易,她們的選擇機會更少了。


李棋滿足的正是這樣一個親密市場的空白。當有錢的獨立女性想要戀愛或是練練手感時,他就會充當一個合格的工具人,給女金主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校長姐姐看不上我,只是享受跟我相處時的鬆弛自在。但在遇到更好的選擇前,她沒必要做出改變或終止關係。養我無非就是多發三位員工的薪水嘛。”


撈男的自我修養


在成為一名合格撈男的過程裡,李棋也走過彎路。跟其他男性追女孩的時候一樣,他最初也把大量心思花在學習如何裝逼上。但事實上,比裝逼更重要的是找準地位,並據此匹配合適的市場。



李棋產生花女人錢的念頭後,最先嚐試的是打入“上流社交圈”。他找機會參加晚宴、派對、私享會,絕不錯過任何能結交富二代的場合。那段時間,他每個月光是租跑車、租名錶都得花上萬塊,“我不買高仿、不戴假貨,總覺得會被拆穿。”


李棋曾把一輛二手奔馳改裝成邁巴赫,在朋友圈曬過好幾次,自己覺得看不出什麼差別。出於僥倖心理,他開上這輛車去參加車友聚會,沒想到被人當場調侃“真是開眼了”。那種社死的感覺,他不願再回憶。


不過一段時間下來,他總歸還是結識了不少酒肉朋友,積累了大量朋友圈素材。可他始終沒能找到一個長期飯票,相反地,他還在這些場合遇到了不少異性同行。“她們還想從我這裡搞錢”。這讓他意識到,比接觸上流社會更難的是鑑別上流社會。


“我那個時候比較浮躁,花了挺多錢去社交,得到的結果並不滿意。最後悔是學打高爾夫球,課程費用死貴死貴,結果球場上都是老男人帶著小姑娘,很少有來消遣找樂子的女老闆。”


他告訴硬糖君,自己當時最大的戰略錯誤還包括,在社交媒體學習那些討好小女生的招數。“我已經是一個熟齡男性,應該去迎合同齡或者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女性的品味和喜好,而不是追求流行和時尚。”


供養者和被供養者不應該錯配。於是,李棋的工作重點從經營朋友圈轉移到了學習硬技能上。他開始提升學歷、報考證書、拓展業務……短短兩年時間,李棋就搞到了七八本自考證書,比如工信部工業文化發展中心的AIGC崗位能力適應評測證書,據說是“掌握未來科技的必備證書”。



在考證的過程裡,李棋搭上了一位文化產業的女投資人。對方一開始對李棋頗為賞識,甚至主動推進關係,捎上他參加過幾場“有逼格”的專家座談會。但隨著李棋的文化短板暴露,女投資人慢慢也就失去了興趣。


回憶這段感情,李棋最感動的是對方曾給他發過一條信息:“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李棋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令他為之一顫、反覆回味的告白,其實出自英國作家毛姆的《面紗》。我也沒告訴他。


好心態決定男人的一生


過去三四年,李棋都在靠女人的錢生活,他不反感、也不否認自己是吃軟飯。他唯一在意的是,別人只看得見撈男這個標籤,而無視或抹殺他的個人價值。“我並不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我有自己的追求和夢想。”


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棋確實具備百折不回的創業精神。他推出過原創零食品牌,試圖把一種南昌小吃包裝成網紅食品;他跟人合夥盤下一家健身房,但正好趕上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他開過電影主題火鍋店,開業時還請了本地網紅打卡、發通稿;他積極擁抱低空經濟,把爸媽買的房子都做了抵押……



遺憾的是,這些創業項目幾乎都以失敗告終。但這並不影響李棋製造一種“這個男人有能力”的幻覺,這是一種令很多女性欲罷不能的幻覺。


李棋說,至少在小城市,傳統中國女性多數還是慕強的。哪怕她們已經站得足夠高、擁有足夠多、在一段親密關係裡完全處於主導地位,也仍無法坦然接受男友不夠優秀,也害怕被朋友知道男友是吃軟飯的。“所以只要我上進,哪怕創業總失敗,還是可以找到願意一起買單的女朋友。”


在硬糖君此前的印象裡,撈男就是不介意做小伏低來換取利益的一個群體,和軟飯男、鳳凰男沒什麼區別。但事實上,撈男不只是花女人的錢,他們還會想方設法利用女金主的人脈和資源,來完成更長遠的目標,實現個人價值。


李棋告訴硬糖君,直男的示弱相當有殺傷力。“你越是在金主面前吹自己懷才不遇,她們就越容易心生憐愛,甚至陷入一種自己眼光獨到的幻覺,寧願自己縮衣節食也要支持別人的創業夢想。”李棋每次向女校長傾訴創業之苦,女校長就會聯想到自己當初也不被看好、熬了很多年才出頭。於是安慰李棋一通,再打款表示支持。


也因為堅持創業,李棋也自然而然培養起一種配得感,撈男也當得無比自洽、有底氣。“我既沒破壞別人家庭,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要錢都不是為了貪圖享樂,只是希望擁有更多成功的機會。我不介意旁人指指點點,他們要是能撈到,估計早上了。”



不過,金主的輸血速度逐漸趕不上李棋創業失敗的速度,他現在也有些力不從心。今年,他決定把全部家當押注低空經濟,爭取考下一張飛行員資格證,再利用這個身份去打開新關係。與此同時,他還在爭取某婚戀綜藝的錄製機會,想要走上更大的舞臺。


當然,他並非認為通過這些方式就能認識到更有錢的女性,而是堅信這種名氣加成會讓自己擁有差異化優勢。自己也無需跟大城市的高質量男性看齊,只需比小城普男略強即可。“我們就是一種情感玩具,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情趣玩具。做女人的掛件有什麼丟人的,好心態決定男人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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