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額懸賞“捉妖”，車企紛紛打起反輿論戰

廣汽集團100萬元、比亞迪500萬元……高額懸賞舉報，彰顯了車企的一致目標：向“網絡黑嘴”開戰！

日前，阿維塔汽車前CMO李鵬程在朋友圈發文，談及近期汽車行業“公開懸賞”等話題。他表示，汽車行業越來越走向癲狂，動不動就說別人出老千、掀桌子，有時想想桌子也挺無辜的。每家都談自己被侵害，公佈舉報平臺、懸賞捉妖，反映了行業的亂象。

網傳圖

李鵬程發文之前的6月19日，比亞迪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雲飛在微博發文稱，某車企使用黑公關手段，對比亞迪品牌及產品進行貶低、拉踩和惡意詆譭。而比亞迪徵集黑公關有效線索和證據，經查證屬實後將給予提供者最高500萬元獎勵。

緊接着，6月20日，廣汽集團發佈《關於共同杜絕網絡暴力，維護良好輿論環境的倡議書》，並宣佈成立廣汽集團網絡舉報中心，承諾將結合實際情況給予舉報者最高100萬元的獎勵。

深受其害、深惡痛絕，又身在其中    

今年以來，汽車行業的輿論之戰愈發猛烈。一段時間以來，針對車企、產品、車企高管，不時冒出一些虛假不實信息在網上流傳，這些信息或是以捏造事實、主觀臆斷、翻炒舊聞等方式興風作浪、“按鍵”傷企；或是打着“評測監督”、“客觀獨立”的旗號大肆詆譭……

“背後捅刀子比比皆是……”對於“網絡黑嘴”現象，李鵬程的厭惡之情溢於言表，他坦言，整個行業“背後捅刀”的事情非常普遍；各家車企對此深受其害、深惡痛絕，又身在其中；每家車企都在自證清白，行業看起來都是受害者，沒有施暴者。

李雲飛之前也在微博發文怒斥惡意抹黑行爲，他表示，“汽車人提到最多的一個字就是‘卷’，卷技術、卷產品、卷價格、卷營銷，甚至都要卷下限了，競爭慘烈程度抑或是令人髮指的，是我入行近20年來未曾見過的！如果是卷產品卷水平，那是要鼓掌！但要是卷下限，則令人不齒不屑！”

李雲飛這番表態的背後，是在近期，比亞迪打假辦公開收集被侵權證據，稱“十八升油耗事件”、“扳手掰大梁事件”、“拖車斷大梁事件”等網絡輿情事件已對比亞迪及其旗下子品牌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並已發起依法維權。

“不能說錯話，得照稿子念，不能有自由發揮的餘地，要是有一點發揮，個別人就會演繹和揣測，可能就會被網暴、被抨擊。”哪吒汽車聯合創始人、首席執行官張勇也深感無奈。

廣汽集團在此次《倡議書》中提出，對包括惡意收集或編造涉及廣汽集團的負面、虛假信息，詆譭公司或公司管理層、企業家；斷章取義或利用網絡熱點煽動網民對公司負面情緒；以及損害廣汽集團品牌形象、商譽，影響干擾企業生產經營或者抹黑企業管理層、企業家等行爲受理舉報。並針對已有多個企業深受網絡暴力信息侵害的問題。呼籲所有同行攜手並進，共同營造遵紀守法、誠實守信、尊重互助的良好網絡環境，堅決抵制造謠、抹黑、詆譭他人等網絡暴力行爲。

“網絡水軍”儼然已經成爲行業公害，衆矢之的。今年3月，理想汽車MEGA上市後，就遭遇了一系列“惡搞”，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理想MEGA的訂單增長。對此，理想汽車創始人、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李想特別發文指出，這是一次有組織的違法犯罪行爲，並表示不會向黑暗低頭，要用法律手段維護自身權益。隨後，河北衡水警方在調查水軍公司和公關公司相關案件時，發現了涉及理想MEGA“黑公關”的線索。

小鵬汽車也曾表示，小鵬X9上市以來也廣受網絡水軍惡意攻擊，相關負面報道多達5000餘篇。針對此類水軍攻擊，小鵬汽車已經收集證據並向公安機關進行了報案，公安機關已受理。

在此之前，長城汽車、吉利汽車、長安汽車等均表示曾遭遇黑公關的網絡攻擊。2023年3月，長城汽車曾啓動了打擊“網絡水軍”的專項淨網行動“1000萬元懸賞計劃”。此後，長城汽車稱有相關惡意抹黑行爲已進入司法訴訟程序。

截至目前，蔚來、理想、小鵬、零跑、吉利等越來越多的車企開通了自己的“法務部”賬號或闢謠打假賬號，對惡意抹黑公司的行爲進行依法維權。對此，全國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會祕書長崔東樹向記者表示，車企的重金懸賞舉報和公開起訴，是希望對惡意傳播的網絡水軍及相關賬號能起到震懾作用，減少不實信息和負面消息傳播。

市場內卷，滋生亂象？    

對於“網絡黑嘴”、網絡水軍、黑公關，從企業到行業都感到是個相當令人頭痛的問題。而在記者採訪中，多位行業人士都認爲，這一亂象源於無序的內卷。

“不守規則的內卷與罔顧事實的網絡言論，都是造成這一現象的直接原因。”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祕書長郎學紅在接受《中國汽車報》記者採訪時指出，市場競爭應該是依法公平競爭，內卷加劇本可有利於提升行業競爭力，但是，一旦個別企業急功近利失去底線、不講規則，就容易滋生詆譭抹黑之舉，敗壞行業風氣，形成不正當競爭和無序競爭。同時，在如今的互聯網時代，由於網絡信息有傳播快、管控難、容易影響社會輿論等特點，一些網絡水軍、賬號出於謀取一己私利之目的，不負責任地對相關車企及產品等進行惡意污衊，同樣是不正當競爭，有違法違規之嫌。這對於堅守底線的企業和整個行業生態而言，都會帶來不良影響，甚至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行業健康發展。對此，必須依法打擊。

崔東樹對此表示認同，他表示，在當前的內卷形勢下，由於市場銷量增速放緩，有的企業擔心自己的市場份額被搶走，也不希望其他企業銷量增長，甚至希望別的企業產銷下降，只有自己獨佔市場（事實上是不可能的），這反映了個別企業的一種陰暗心理。退一步看，如果真的發現其他車企的產品有問題，可以與車企進行交流，也可以向有關部門反映問題，而不應該在網上不負責任地造輿論，甚至利用水軍造勢，這在傷害車企的同時，也給整個行業帶來危害。他相信，大部分品牌公關的首要任務都應該是維護自身品牌的美譽度，通常不會不務正業去參與攻擊其他品牌。

“汽車行業的市場競爭雖然激烈，但必須堅守底線。”長城汽車首席增長官李瑞峯表示，市場競爭要有“底線”。他認爲，如果企業在競爭中採取不正當手段，那麼整個行業都會受到影響。

“在利益面前失去底線，是‘網絡黑嘴’等相關問題出現的根源。”北京大學經濟學院EDP講席教授薛旭向記者表示，內卷就是市場競爭，但內卷本身不是無序競爭的代名詞，關鍵是要看市場競爭主體如何去做，如果大家都能公平有序競爭，那麼結果就是行業不斷向上，而一旦其中出現個別企業不講“武德”，成爲害羣之馬，去無端攻擊誹謗競爭對手，甚至引發局部的惡性競爭，這是行業不能容忍的。惡意攪局的個別企業表面上似乎是賺了便宜，但實質上敗壞的是自己的信譽，所以，這種情況的確是害人又害己。

同時，薛旭指出，近年來，由於汽車產業包括新能源汽車產業蓬勃發展，日益壯大，由此引來了大量的自媒體，如果部分自媒體不能堅守底線，也會成爲以利益爲交換的“灰產”的溫牀，由此可見，清理網絡環境並管好自媒體，也是維護企業合法權益的一個支點。

如何應對，值得探討    

眼下，網絡水軍的觸角，幾乎無處不在，令企業和行業深感憂慮。近日，在小鵬汽車“高層動搖、總裁辭職”的謠傳中，小鵬汽車總裁王鳳英表達了行業的這種擔憂：“中國汽車行業越來越卷，從卷技術、卷配置、卷價格，一直到今天開始卷輿論，作爲從業30年的老汽車人，我感到特別痛心。”

不少企業認爲，面對“網絡黑嘴”，企業既要積極維權，也要做好自己的事。比亞迪執行副總裁何志奇發微博表示，有時被別人抹黑也是一種成就，說明你做的還可以，威脅別人生存了，只有採用非常手段。比如有人抹黑比亞迪DM5.0油耗，最好的回擊不是打口水戰，而是號召所有車主實際測油耗、曬油耗。用戶的口碑和體驗纔是最好的一杆秤。“走路時被別人咬一口，我的思考不是怎麼咬回去，而是想着怎麼走的更快，讓你咬不着，最多帶根棍子防身。”他寫到。

對於這類現象，依法維權是優選。“若情況屬實，黑公關或涉及民事侵權行爲，如涉侵權可依法起訴。”北京天達共和（成都）律師事務所律師楊川平表示，我國《民法典》第1024條規定，民事主體（指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享有名譽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侮辱、誹謗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譽權。此外，如果相關證據涉及不正當競爭，可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等相關法律進行維權。

崔東樹則表示，在依法維權的同時，企業應該把主要精力用於企業發展上，做好自己的工作，以更多正能量的聲音，傳播自己的產品品質和價值理念，使謠言止於智者。

“懸賞舉報的方式，也是企業無奈之下的選擇。”薛旭認爲，一方面，企業採取高額懸賞、成立舉報中心等方式，充其量只是邁出瞭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最多也只能找到證據自證清白，但無法從根本上消除“網絡黑嘴”、網絡水軍、黑公關現象。有些情況下，還難以把握解決問題的尺度，更要避免情緒激憤之下互懟，理智選擇是依法維護自身權益。另一方面，很多中國汽車企業已經樹立目標，要做“百年品牌”、“世界品牌”，就不能陷於這種低端惡性競爭的漩渦之中，而要在內卷環境中頭腦清醒，堅持長期主義，強化技術創新，不斷提升產品品質，以優良的產品和品牌聲譽來贏得市場，贏得發展。

對於如何根除黑公關現象，呼籲相關部門加以規範的聲音越來越多。李鵬程表示，在現在這種形勢下，僅依靠行業自律和企業法務部門來解決問題基本沒可能。希望國家有關部門、行業協會共同探討整體的解決辦法。

事實上，有關部門已經開始行動。今年6月7日，中央網信辦公佈《“清朗·優化營商網絡環境——整治涉企侵權信息亂象”專項行動公開曝光一批典型案例》，其中就有530萬粉絲的汽車自媒體“小牛說車”賬號被封的案例。據介紹，“小牛說車”爲博眼球、吸流量，多次發佈短視頻，歪曲捏造事實、惡意詆譭某品牌汽車質量和該汽車企業、創始人形象聲譽，賬號已被依法依約關閉。

“營商環境包括市場、產業、輿論、法治等組成部分，針對黑公關相關問題，希望有關方面要多措並舉，綜合治理。”郎學紅認爲，這既需要在競爭中企業有良好的自律，也需要行業協會、行業聯盟發揮作用，協助企業維權，還需要主管部門、執法部門依法監管，加大執法力度，包括開展專項整治，對相關違法違規行爲進行打擊懲處，並指導企業依法依規維護自身權益。只有多方共同努力，讓造謠者“禁”、抹黑者“止”、違法者“退”，才能爲根除黑公關奠定基礎，積極營造汽車市場依法公平有序競爭的良好環境。如此，汽車行業健康發展、高質量發展纔不會成爲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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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趙建國 編輯：薛亞培 版式：劉曉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