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樹西風

來源:記憶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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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講時代落幕,有很多家長讀者問我關於留學的事情,尤其是赴美留學。
我選一個很有代表性的例子,通過剖析它,來看看在下一個時代裡,留學這件事的走向。
這個讀者是做加工製造業的,產品的客戶就是美國。
他原本打算讓孩子赴美留學,就是為了跟客戶近,現在覺得未來十分不明朗。
我是這麼看的,你首先要弄清楚你自己那個小工廠的方向。
到底是製造,還是貿易?
做貿易的他不一定非得自己製造,做製造的,重點就不一定是對外貿易,你的競爭力是你的產品,對外貿易只是手段,而且是之一。
還有個問題體現在你這個孩子到底是要他回來接班的?還是要讓他自己闖?
都需要你弄清楚中美的教育差別。
我們想弄清楚中美這兩個國家的教育差別,首先要弄清楚這兩個國家之間的差別。
我們是最大的出口國,最大的生產型社會,所以我們是製造業立國。
美國是最大的進口國,最大的消費型社會,所以他們是金融科技立國。
製造業立國,你的人才梯隊一定是階梯狀的。
廠長,副廠長兼產品線負責人,車間主任,拉長,工人。
這中間每一個人都需要培訓,副廠長不能掉鏈子,工人也不能掉。
一個產品,十個模塊,每個模塊的合格率是90%,那麼對不起,這個產品的合格率就只剩35%了。
製造業的特點是線性依賴關係特別強,就像我們奧運會開幕式裡面,一群人集體表演,誰都不能掉鏈子。
一個環節出錯,整個節目垮掉。
所以我們的基礎教育非常強,我們的細節教育非常強,我們的考試非常嚴格。
你考了99,對不起,很多人都能99,要升學,你得考100。
反過來,如果是金融科技立國,你的人才結構就是兩極的。
俗稱巴菲特,和伺候他的那些人。
你去看巴菲特總部的那幾十個人,除了巴菲特,和準備給他接班的少數天才交易員,其餘是什麼?都是後勤保障人員。
他的工作不需要層層傳達。
而那個廠長,最後是需要工人幫他落實的,但是巴菲特不需要。
他身邊的人更多的是幫他拿個東西,幫他買杯咖啡,幫他充個話費,幫他修下電腦。
這更像是亞里士多德帶著他的弟子們,在莊園裡漫步,研討學術問題,周圍的人是給他們提供飲食的,打掃衛生的。
所以你看美國的奧運會開幕式,更多是個人表演才藝,其餘的人你不需要上臺,學會鼓掌就行了。
那麼如果是這樣一種人才結構,就沒有必要重視基礎教育。
俗稱天才總會冒出來,你那麼較勁他到底是99還是100,沒多大意思。
在國內,分分分,學生的命根。多一分你就是狀元,少一分你就落榜了。
在美國,GRE滿分沒那麼大優勢。
他們是金融科技立國,天才們把重點搞定就可以了,如果你是伺候人的,考99分的,也不見得會比考70分的買回來的咖啡香。
伺候人的,你啥水平無所謂,差不多得了。你真以為擺個茶杯都要用線拉齊啊。
當然,這也是美國當下矛盾的根源。
紅脖子們並不是說真的沒吃沒喝,他們的不滿體現在,他不想再給硅谷華爾街當泊車小弟。
他不想再幹伺候人的服務業了,他也想證明自己。
工人不見得掙得多,但是給了你一種你有技術,你有價值,你被需要,你被依靠的感覺。
泊車小弟不見得掙得少,但是給你一種你沒有價值,只是在伺候人,看客人臉色的感覺。
但這件事當下去看,已經為時太晚,美國的基礎教育,都是跟不上的。
等你重新重視加減乘除,把合格的工人教育出來,只怕都要12年以後了。
好,回到我們的話題。
為什麼我要強調彼此教育的不同?
因為涉及到你孩子最終的定位問題。
我們有很多留學的家長,送孩子去美國只是讀一個很差的學校,畢業後也是回國,而且從事的是一般性的工作的話。
你當然覺得學非所用。
但如果你自己本身就頗有資產,而且能夠把孩子送去哈佛耶魯,你就會知道他們的教育很有用。
因為他們培養的思路是所謂的領導力,而非執著於細節。
領導力的關鍵在於某個方向,你能否突破?
突破不一定要你做完的,突破的意思是說你開個口子,然後你就要能夠吹。
通過吹牛,不斷地聚攏資源,讓別人去給你填補內容。
我舉個很經典的例子就是胡適。
胡適就是非常經典且優秀的美式教育的成功案例。
他寫的那個中國哲學史大綱,實際上沒有內容,就是個目錄。
好比說,我要做電商平臺,一堆的TO DO,接下來,招碼農們去填坑吧。
這就是領導型人才。
我開一個方向,我能把牛皮吹出去,我有名氣,資本市場信我,給我資源,然後我拿著錢,無論是把這個活兒,招了一批人來做,還是外包給某個東方的生產型社會,都算我做成功了。
第二種就是金融型人才。
我都不一定非要自己寫個什麼大綱,我只要精通預期管理,精通市場運作的模式,我在金融市場裡就足以賺錢。
因為所謂的全球化,大體上還是美國的大企業,把製造業部署在東亞,通過貿易順差賺到的美元。
最後依然會通過購買美國國債,或者投資美股的方式,或者以風險投資初創企業的方式,迴流進入美國的金融市場。
既然這裡是全世界最大的豬肉集散中心,那作為搬運豬肉的金融從業者,是不是滿手沾油?
美國的教育強項,就是這兩類人。如果你不是為了成為這兩類人,實際上意義不大。
因為你會發現,學非所用。
我不知道讀者們是否觀察過一個現象,你觀察國內的大廠,越是和實體接近的大廠,越是更願意招211以及普通985的學生。
他們並不是很樂意招國內那幾所頂流院校畢業的。
你比如菊廠,就很典型。他們做的東西不是遊戲之類的,他們做的更多的還是接近於實體的,比如交換機,手機。
特別頂流院校的學生,天然的就會把自己定位成領導型人才,或者金融型人才。
你讓他親自填坑,他是沒興趣的,他更想開闢一個方向,然後叫別人幫自己填坑。
所以說,特別優秀的人,骨子裡都是一樣的。
那我們回到教育,考清華,這是努力能解決的?還是錢能解決的?
實際上都解決不了,這基本上是一個命的話題。你孩子有沒有那個命。
但是考藤校,就不一樣了呀。
只要你的水平能考得上211,加個幾百萬的運作,就能讀藤校。
一下子把一個無解的題,變得有解。等同於211的水平只要努力就可以,幾百萬只要掏錢就可以。
而你說,你並不是想要培養這種領導型人才,將來讓他去講故事,去融資;也不是想要培養這種金融型人才,將來讓他去美國的資本市場裡覆雨翻雲。
你就為了讓他回家,進廠,那當然沒用。
學非所用呀,你家那個小廠,下輩子也上不了市,那堆工人不給發工資,預期管理一個你試試?
你故事講給誰聽?產品不好,客戶摔你臉上;要不回尾款就是得喝酒求人。
這就是我那天在時代落幕第五個話題講到的糾纏問題。
你太糾纏了,我們太多家長,包括很多人自己,都太糾纏了。
我不是講六十分萬歲,我是在告訴很多人,你學了很多無用功,還以為那是一百分。
你考了一堆的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無用武之地,不得已隻身去送快遞。
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你學的那堆東西,它的使用場景是什麼,它的觸發條件是什麼。
昔日,還在全球化的這個狀態裡時,已經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悲劇了。
很多人留美之後,回國,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很多國內很優秀的,比如副廠長,去了美國,只能刷盤子。
這就是我那天講時代落幕時,刻意用遊戲打的那個比方。
你從頭到尾點的冰系的技能樹,你去了火系,去了冰免的環境,你怎麼混?
你善於金融還是善於講故事?你說都不擅長,你是個副廠長,善於製造行業的執行。
人家告訴你,我這裡沒有,你去刷盤子吧,那個最接近於實體行業。
看到了麼?美國的崗位是為兩頭提供的,哪兒哪兒你都不挨著,那你當然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
你覺得自己是100分,問題是,人家只承認其中40分。
所以我那天講的不是六十分萬歲,我講的是六十分策略。
六十分策略不是說你可以偷懶,而是說,在需要你的那六十分裡,你得做到位。
我們很多人的問題在於需要你的那六十分,你做不到位,不需要的地方,你點了一堆。
也就是說,你練的這個人物,你點的這些個技能樹,和你要打的場景篇幅,對不上。
那就叫白努力,白用功,白辛苦,更重要的是,你還浪費了一個人最寶貴的東西。
那就是光陰,那就是機會成本。
你本可以的,弄清楚所處時代,弄清楚環境差異,你本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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