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老闆能不能在書店養鯊魚


大家好咩,又到了咩咩打工日記的劇場。近期面臨着同事之間的分離焦慮,導致我時常獨守空店而睹書思人,眼淚雖然流不出來但能灌到心裏去;加上兩個月的濾鏡期告終、我已成功實現完全祛魅,故而對觀測監控及來往顧客一事日漸戒斷,說到寫打工日記也興致缺缺眼神迷離。


然而這一個月仍然發生了不少事情——比如雍和宮這邊的咖啡店也要給書盤庫(我不知道“給書盤庫”的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是不是能這麼用——是給書盤庫?還是給老闆盤庫?給庫盤庫?——你們看 “庫”字是不是越看越不像“庫”?)所以捲毛店長和我忙活了一下午,發現了書和炭的共同點不僅在於能取暖,還能幫人變換膚色;又比如做書成員一起去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打工,大家充分發揮乙方精神勤勤懇懇鞍前馬後忙前忙後,難得的閒空裏餓着肚子也不忘去逛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展區和工作坊;再比如我們勇闖富貴漸欲迷人眼的北京skp,在那裏辦了俄羅斯文學的座談會,裏面簡餐的價格給我們當晚的噩夢創造了豐富的素材......想到這些,記錄好像才終於有了意義。這麼些可笑又可貴的毛線大點兒小事,要是不小心忘了,得多遺憾啊。



01

一位媽媽帶着上三年級的小女孩來櫃檯結賬。


媽媽:你看這位姐姐的頭髮好漂亮,等你長大了也給你燙這樣的。


小女孩:我不要,我覺得直髮更適合我。


非常之優秀小姑娘。



02

做書店店員,總是被問怎麼去地鐵口。


“您出了書店往左走,路過美甲店和自助照相館,往前乘扶梯上去,左手邊就是。”


今天我就把答案放在這裏了()



03

店長每次提醒我開店前記得打掃衛生的時候我都很迷惑。


地板一直很乾淨啊——掃、掃什麼啊?


但是爲了體現我是個有強迫症的好員工,我只好掃一圈——雖然掃帚和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掃什麼內容。掃帚本帚估計也很空虛,找不到工作的意義。


地板就是很乾淨啊。


柳絮老師是你嗎?柳絮老師?


04

一位姐姐拿着要結賬的書快步走來。我厚脣尚未來得及輕啓便聽到她問:


“請問是新媒體女工咩咩老師嗎?”


嗚嗚嗚嗚嗚嗚姐姐你說話前怎麼不鋪墊一下啊嗚嗚嗚,你要讓我知道你會先我一步說話啊啊啊啊,按一般流程不都是店員問您要不要個袋子時顧客纔會開口麼,嚇鼠了、我一個寡言少語·內耗i人怦怦怦膈肌都快跳出來了嗚嗚嗚。



姐姐結賬時對我說“你也兒童節快樂嗷小朋友”。


所以我始終會記得遇見她的那一天是2024年6月1日。



05

聽到書架外側有撕塑料紙的聲音。


我的耳力何其靈敏(要不也不可能重度失眠),心想這必然是偷偷撕塑封的顧客!看我不將其當場拿下!我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憤然離席衝到書架另一側——


看到是對面店鋪的店員在撕巧克力包裝。


起、起猛了。



06

身份認知錯位之結賬時總是習慣性對顧客(只)說謝謝。


雖然確實要謝謝每一位顧客。



07

倒貼上班指的是我把宿舍裏唯一的電蚊拍拿到書店。


然後當天晚上被學校的蚊子咬了一身的包。


像我這樣願意倒貼的不多了。做書書店,請你珍惜我。



08

倒貼上班還指作爲主辦方工作人員,我在上個月圖書市集上庫庫花了五張來買書。然後抱着兩大包磚從工體到西單值晚班。


和同事們一起在市集上買的書


當天晚上來一個顧客我就跟人家炫耀我花自己的錢買的書(。。。)


再將話題引到“這次參展方尊嘟太多了,好多出品方和藝術家,錯過我們的市集簡直錯過一兆億啊”之類的。


之前我始終覺得營銷和打廣告啥的挺羞恥,但是真的和做書團隊的小夥伴們見證、經歷了籌備與運營的全程,只覺得來再多讀者捧場參與都不爲過。哪怕某天我離職了,廣告我也可以打得坦坦蕩蕩——因爲我知道做書的這羣人值得。



09

以前看書從來不會留意在乎出版社出品方圖書系列作者責編裝幀方式云云——


現在在做書待久了、書單整理多了、新書入庫入吐了(不是真吐,這個不允許)後,看到一本書就會多瞄一眼出品方和系列名。這些比起圖書內容確實不是太重要的細節,但是,總不能沒有人去關注吧。我們日常和學術的知識生產是什麼機構什麼人在負責呢?他們分別傾向的風格是簡約還是花哨(jing mei)呢?他們的選題分別側重什麼呢?哪些出版社主攻藝術類圖書?哪些又頻出學術類出版物?某本書十年內再版了幾次呢?每一次再版有沒有出品方的改變呢?一個系列裏的叢書還有待出版的嗎?待出版的書還是同一個編輯在做嗎?


在此小小空間巡店時我也常常獨白:“嗷嗚,是這個出版社啊,難怪難怪”、“噫,我買過這個系列的另一本,今年又出新的了”、“咩嗯,這位責編我以前聯繫過,ta之前在另一家出版社任職”、“哇喔,這個裝幀,不愧是它”......


種種“沒用”的信息就這樣牢牢地儲存在我的腦子裏,蹦出來又落回去。



10

想起剛來書店上班的時候,捲毛店長讓我描述我理想的書店是什麼樣子。


我:“嗯...嗯...我覺得它應該在一個三層小洋房裏......就是有百年曆史的那種民國建築......嗯......也不用太大,投影面積幾百平差不多就可以......前後都要有花園,一層室內除了書架還要有一個大的水族缸,養個小鯊魚和大海龜,這樣會很有排面,還要養很多的寄居蟹和孔雀魚......嗯......二層......二層的話就都是書架和閱覽區就行......三層搞個露臺......也不能全是露臺......最好還有扎染手作體驗工坊......”


他一定是預支了未來一個月的耐心纔沒有打斷我並建議劉松把我開掉。


想到這個是因爲面前的孩子有那麼一些吵,吵到我覺得他已經傷害到書店裏其他幾位顧客的耳膜——何況這幾位還在試圖沉浸式地選書。說起孩子吵的問題顯得有些又當又立——畢竟書店已經開到商場裏了,還能有資格嫌顧客吵?可即便現在我已經習慣了商場裏的背景音樂,也依舊覺得商場裏開書店對於看書的人來說真的沒有那麼友好,何況書店又沒有座位,怎麼可能好好選書看書呢?


但是、但是沒有辦法——路呢已經走到這裏,只希望做書未來某天真的把書店開到民國小洋房裏吧,到時候店員可以理直氣壯地把大聲喧譁的人請出去,水族缸裏呢養個蛤蟆捉蚊子,這樣就不用店員倒貼電蚊拍了。



11

書店要選後浪的書進貨。捲毛店長也同意我和柳絮瀏覽可供選書的單子,如果有感興趣的(覺得能賣出去的)書我們也可以給他參考。


等我看書單的時候,店長和柳絮已經選完了。看着輪到我編輯的excel表格,我陷入了沉思。


爲什麼我想選的書他們都沒選?


爲什麼他們標記選擇的書我都不想選?


是我的問題吧?


那我的問題具體存在於哪裏?


就是、就是...... I mean 《接吻的中國史》《檸檬、拍賣和互聯網算法》《揭祕福爾摩斯:名偵探背後的虛構與真實》《馮遠征的表演課》《追捕祝融星:愛因斯坦如何摧毀了一顆行星》《行星的祕密生活》《改寫地球歷史的25種石頭》這些看起來不好賣麼?嗯?啊?


還有——《極簡穿搭:日常服裝穿出別樣風采》《美國獨立電影製作》《後危機時代美國喜劇電影類型研究》《時裝造型師手冊》《日本妖怪化物史》《自然怪咖生活週記》《鏡花水月:西方時尚裏的中國風》《漫畫電影史》《社會生物學》《中國的顏色》《圖書館療愈手記》《喫辣:辣椒的中國史》《英國皇家植物園植物畫教程》《民族誌紀錄片創作》......


我想選的這些看起來不好賣?這些看起來不比柳絮老師選的《李小龍健身法》和《李小龍技擊法》好賣?嗯?柳絮老師您說呢?嗯?


柳絮老師比我務實平和很多。她會說明某些書“不考慮銷售的話可以進”。


是的,不考慮銷售的話,倒是什麼都可以進。


不考慮喫飯住房子的話,倒也是什麼都可以做。



12

關於店員在書店值班時怎麼喫飯:



不打算細說,我有個朋友破防了。



13

一個請求:

您當然可以不買書,但是請不要視若無睹地看着您的孩子把書丟在地上並踩它,可以咩?



14

一位顧客來結賬,看到了我還沒來得及合上的老演員kindle。


“哇......還在用這麼老版的kindle啊......”


我記不太清楚那天是不是本來就鬱郁,於是便啓動了我美麗的精神狀態。


“嗷嗚——所以怎麼了呢——嗷嗚——不可以嗎——嗷嗚”


超前的待客態度讓我得到了這位仁兄的認可。


兼職看店,全職發瘋。


(開玩笑的,後來我還和這位顧客淺聊了現在不同品牌的墨水屏,聊得很開心以至於引發了自己對實體書店更多的焦慮和擔心。謝謝你,我的朋友。)



15

庫庫上架好多輕讀文庫系列叢書(特別備註一下這是店裏唯一按原價賣的書嗷,而且即便在線上買也是不打折的)。



小姑娘想買《父母爲什麼這麼煩人》這本書。


小姑娘:媽媽我可以買這本嗎?

她母親:爲什麼買這本?我們難道很煩人麼!

我內心:不清楚,不過咱吼孩子的分貝能不能小一點?嚇哭您的孩子也就罷了,我一個成年人都快被您嚇哭了,我說真的。(耳膜好疼


入職以來第一次,結賬時我不想也不敢看顧客的表情,話說亖去的童年回憶怎麼鯊不了成年人呢。她母上不由分說地遞來另一本(她以爲是教小學生寫作文的)書讓我結賬,push且bossy地要求小姑娘認真學,rude且scaring地質問我爲什麼不打折。


(如果隔着屏幕就能感覺到窒息,好吧這就是我已經達到的目的。)


她們離開後一分鐘。

我內心:就25塊錢我自己買了送給那個小孩吧。對,就這樣。


我拿着那本書跑出去,扶梯上上下下人來人往,我已經找不到她了。

現在這本書上架不到一個月也賣完了。


不知道童年呼嘯而過紛至沓來的時光能不能淹沒她對這段小插曲的回憶。反正作爲旁觀者的我消化不了——也不打算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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