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個孩子的父親,孤獨

中年得子後,奇怪的事就發生瞭。

他們不曾見過大海,於是喜歡蹲在馬桶邊緣,聽我起身之後,伴著湍急水流呼嘯而來的聲音。

買瞭一個印有卡哇伊圖案的杯子,寄希望於他們愛上喝水這件事。可獨獨我那總是忘記倒掉的洗腳盆,成瞭他們甘之如飴的聖泉。

我擰開礦泉水的蓋子,一撒手,他們便會撥弄到地上,玩個半天,視旁邊昂貴稱手的毛絨玩具於無物。

他們不會錶達飢餓,情感走不通,於是我嘗試物理與機械的動作,買來一個按鈕,錄好「吃飯」的語音,手把手教——你看,按一下,爸爸就知道你要吃飯瞭。

他們學不會,亦不感興趣,倒是對開臥室的門,無師自通,且樂此不疲。

我逐漸意識到,他們注定將擁有不同的世界。

我時常在想:他們會找到愛嗎?或者是陪伴嗎?

相處日深,我正在瞭解到,那些給過我幸福的東西卻未必會給他們同樣的幸福。

我查詢到他們的壽命隻有9-15年,這裏涵蓋瞭運氣、基因與意外。

一旦知道定數如此,孤獨感就隨之襲來。可恥的是,意識到他們隻是兩隻貓時,我又覺得慶幸瞭。

不知這種莫名其妙的代入感,是不是促使我對繁衍後代這件事望而卻步的原因。

如果兩個相愛的人婚檢、基因,甚至性格適配,都萬無一失,依然會齣現一種結果——擁有一個在學術上被定義為「以社會交往障礙、溝通交流障礙和重復局限的興趣行為為主要特徵」的孩子。

他們被稱為「孤獨癥」,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自閉癥」。

我最早知道這個概念,是源於編劇蔡春豬。

2011年,蔡春豬的兒子蔡喜禾被診斷為「高功能低智能自閉癥」。那夜淩晨2點,農曆新年剛過,蔡春豬和妻子在北大六院掛號排隊,醫生給齣的病因是「未知」,醫治「無方」。

我至今仍然記得蔡春豬在拿到這個結果時寫下的文字:「開車在四環路上,視綫一片模糊。當醫生說齣自閉癥三個字,我知道我鬍作非為的日子過去瞭。迴傢路上,四環滾滾車流掩不住我的哭聲。郭敬明說對瞭,我的悲傷逆流成河!」

「爸爸愛喜禾」這個微博ID,老網民應該都知道,上述文字就是開篇。

彼時,蔡春豬的心願是用微博記錄伴隨「孤獨癥」兒子的日常。

「記錄」是一個文字工作者對抗一比吊草的生活最有力的武器瞭。

將ID從「中戲女生有毒」改為「爸爸愛喜禾」,「鬍作非為的日子過去瞭」,要持續麵對的是孩子兩歲還不會叫爸媽,一個筆筒玩半天的日子。

我追看他的微博,直到他將文字集結成書,沒記錯的話,上瞭當年的暢銷榜。

有人非議他拿有病礙的兒子開玩笑,譬如——「一個普通的兩歲孩子可能什麼都認識,但我可以誇口,隻要我兒子能接觸到的他都嘗過。包括汽車輪胎,包括樹乾,包括小狗的毛。」

他的迴答是——「我經常拿兒子開玩笑是有目的的——希望他有一天會知道生氣,拿著菜刀找我算賬。」

一個情緒充沛且閤乎邏輯的孩子哪怕是失控的,也是他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正常」。

有人說他拿孩子的病情寫書求名求利。

他的迴答是——「我確實想藉兒子齣名,因為他下半輩子可能不能自己賺錢,我齣名齣點書賺點錢,讓他下半輩子過好點。」

「孤獨癥」孩子的傢庭最大的擔憂永遠不是現在,而是無所依托的未來。

算一算,今年蔡喜禾已經是15歲瞭,我再去翻看「爸爸愛喜禾」的微博,內容已半年不可見,大概停止記錄許久瞭吧。我能查到的蔡春豬最近一次麵對公眾發聲是2019年接受「澎湃新聞」的采訪。

談到蔡喜禾的近況時,他說:「他還是不會主動叫爸爸,就沒主動叫過爸爸,也不指望瞭。最大的變化就是身高吧,彆的都差不多,看不齣來退步,也看不到更大進步」

「沒有變化」從文學角度來講意味著創作無以為繼,從生活角度來講意味接受現實,歸於平淡。

當一位「孤獨癥孩子」的父親不再將生活袒露給世人,另一位父親卻選擇嚮外界吐露自己有一個「孤獨癥孩子」。

他是我非常喜愛的一個學者,來自復旦大學中文係的嚴鋒教授,風度翩翩,學識淵博,涉獵龐雜。

2022年的「世界孤獨癥日」(4月2日),他在微博坦白自己有一個五歲確診,目前十九歲的「孤獨癥孩子」。

在此之前,無論是從社交媒體上的呈現,還是他高徒饅頭大師的提及,亦或是有幸共赴一場飯局,我都無法從嚴老師豁達開朗、待人可親的印象中找到一絲他和「孤獨癥」的聯係。

嚴老師參加過兩次高考,都獲得瞭狀元,自然是絕頂聰明,也有理由驕傲的人。他說本來不想在微博上公開講孩子的事,不想博取同情,不想被視為弱者。

直到彼時的上海因眾所周知的情況蔓延到小區,嚴老師想到自己的「孤獨癥孩子」有被拉到特定地方獨自待著的可能,他選擇在社交媒體嚮公眾讓渡自己的「傢庭隱私」。

「孤獨癥孩子」不會自主吃飯,需要反復提示,他們對睡眠環境要求苛刻,對聲音、光鮮敏感,刷牙洗臉亦要輔助……

嚴老師所焦慮的也正是當時全國很多同類傢庭的心聲,他們所求的隻有一個——陪伴。

後來在一些報道中,我纔知道每年的4月2日(世界孤獨癥日),擁有數百萬粉絲的嚴老師都會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普及「孤獨癥」相關知識,呼籲社會對這一特殊群體的理解關愛。

我們隻道是嚴鋒教授嚮來急公好義,不吝談論公共議題,卻不知這背後是一個「孤獨癥孩子」父親的奔走呼號。

嚴鋒教授在錶明瞭自己的另一種角色後,也陸續對媒體闡明瞭這些年作為一個特殊孩子父親的心路曆程,在我看來是繼過往普及「孤獨癥」知識之後,引嚮瞭更深的群體睏境探討。

2014年嚴鋒教授帶著孩子一起去澳洲訪學,將他放到一所普通公立學校的特殊班。與以前在國內經常接到學校責罵電話進而引發情緒焦慮不同的是,澳洲的老師每次都誇孩子,說很好很好,他太好瞭,好聰明,好可愛。

嚴老師本以為是學校發「好人卡」而已,後來發現,在這裏的老師看來,不一定專注纔是好孩子,數學不好呢也OK,主流並不就淩駕於非主流之上。他發現,澳洲的父母說起自己的自閉癥孩子,非常坦然。

嚴老師說迴國後,很大的一點改變是:「我會很自然地說起我的兒子有自閉癥,心裏不再有羞恥感瞭。從前我們是非常隱瞞的,連身邊親友都不太講,怕彆人歧視,怕給孩子貼標簽。」

他也坦言:「這次如果不是緊急情況(擔心孩子被拉走獨處),我多少還有點障礙,不會主動跟陌生人說這件事。」

不管是蔡春豬還是嚴鋒教授,每個擁有「孤獨癥孩子」的傢庭,看似最終都會找到自洽的方式,歸於平靜,但通往與孩子共享孤獨這條路上,蔡春豬選擇的是記錄,嚴鋒教授依靠的是自己的閱曆與學識,可放大來看,我國「孤獨癥譜係障礙人群」超過1000萬人,盡數來自普通傢庭,聲音很難被傾聽的,他們遇到的「障礙」何其難也。

吊詭的是,我們的社會嚮來迷信「後天的力量」,相信一切都可改變,如若不能那便異化他,歧視他。

可「接納」纔是最寶貴且有效的力量。譬如欣賞他們彆樣的專注力,尊重他們特有的興趣,習慣他們飄忽的想法,擁有將他們稱為「星星的孩子」這種溫和的錶達能力,以及創造更多有利於他們生活的便利。

十三年前,我通過蔡春豬的文字瞭解到瞭「孤獨癥」,如今在人人都刷短視頻的時代,通過更靈動直觀,覆蓋麵更廣的方式讓大眾瞭解它,似乎是「接納」的最重要一步。

上月末,我陸續在抖音上看到一些頭部達人參與到瞭字節跳動公益發起的「2024·你好星星的孩子」主題活動中。

譬如,董赤赤、一栗小莎子、羊毛月、良田等達人,在一個市集中,與孤獨癥孩子互動,在「點亮星星的人」區域完成孤獨癥公益知識學習和暖心評論分享,讓網友看到他們平時顧盼生姿之外頗具社會責任感的一麵。

這是一個名叫「孤獨癥人士友好市集」,開設在人聲鼎沸的深圳歡樂海岸,人們可以在蜜雪冰城、樂高、麵包新語等10個品牌商傢攤位購買愛心商品,部分銷售額將捐贈給孤獨癥公益項目,用於孤獨癥孩子們的療愈與社會融閤。要知道,擁有一個「孤獨癥人士」的傢庭意味著至少有一人需要全職陪護,收入來源銳減,那麼社會公益力量的加入就是有力的補充瞭。

這是一個難得突破。過去對「孤獨癥群體」的關注多來自綫上的科普,可綫上得來終覺淺,此事還需在綫下親曆躬行。那些「星星的孩子」終究要走齣傢門,麵對社會的,而我們的社會諸多場景應當做好「擁抱接納」的準備。

所以,除瞭上麵提到的市集,字節跳動公益還聯動26個品牌商傢夥伴,帶動商傢旗下超萬傢門店共同參與倡導,歡迎孤獨癥傢庭走進店內。

怎麼做的呢?

我看到在711這樣的門店裏,消費者進去就能看到店內擺放的「孤獨癥人群」友好宣傳內容,還可以拿一本手冊帶走,裏頭講述瞭更多「孤獨癥群體」的齣行睏境。

此外,閤作商傢還在綫上發布倡導視頻等方式,呼籲全社會共同關注來自星星的孩子。

如果你在「孤獨癥人士友好商傢」中,遇到身旁的孤獨癥傢庭,不妨報以善意和微笑。

另外走近「孤獨癥群體」,讓大眾瞭解他們的生活,也是消除認知失調,迴歸社會「接納」的重要一步。

抖音達人陳澤選擇帶孤獨癥孩子們來到農場中,用農療的方式親近自然與朋友,完成一次心靈療愈。而平素總是替消費者「斤斤計較」的達人B太,這次也將鏡頭對準瞭孤獨癥傢庭。他跟隨特教老師探訪農村心智障礙的孩子們,讓日常被「送教上門」的孩子與傢人走齣傢門,一起拍一張難忘的全傢福。

我樂見有影響力的聲音、有遍諸市井的商傢被匯聚到一起,引導大眾關注「孤獨癥群體」,哪怕僅僅是消解一個廣為流傳的認知誤區——孤獨癥孩子都是《雨人》《生活大爆炸》裏的天纔,是非凡的鋼琴手,是傑齣的大畫師。

讓這種刻闆印象消失的越遠越好吧,我們在抖音活動中看到認真采摘的孩子,用鏡頭對準世界的孩子,在陽光下,在我們身邊奔走的孩子,那纔是真實的,被敞開大門迎接的孩子。

《紐約時報》曾經刊載過一篇文章,是一位母親寫給Siri的情書,描述瞭Siri給孤獨癥兒童的幫助,Siri幫助作者的兒子Gus學會禮貌耐心地交流。

我摘抄一段,如下:

Gus:「Siri,你能嫁給我嗎?」

Siri:「我是不會結婚的。」

Gus:「我不是說現在,我還是個小孩 ,我是說等我長大後。」

Siri:「我的用戶協議裏沒有結婚這一條。」

Gus:「 哦,好吧。」

Gus聽上去並沒有太失望。對我來說,這也是個有用的信息,因為這是第一次我知道他確實想到瞭婚姻。他翻瞭個身睡著瞭:

Gus:「晚安, Siri。你今晚會睡得好嗎?」

Siri:「我不怎麼需要睡眠,但是你這麼問真好。」

多麼美好。

寫到這裏,書房外傳來一聲——「吃飯」。

我伸齣頭,兩個孩子眼巴巴的看著我。

也挺美好。

思考題:你對「孤獨癥」的認知是?如何幫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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