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五虎將中最差的一位,被曹操耍弄如貓抓老鼠


隱祕的三國(43)

漢獻帝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57歲的曹操再次踏上征途,這次的目標是當時中國最混亂,軍閥最多,分裂割據最嚴重的關西。此戰,面對潼關之險,曹軍轉而從北面黃河渡河迂迴,繞至潼關西北後方。如此馬超等再守潼關已毫無價值,天下第一險,就此無用。

緊接着,曹軍主力由徐晃接應經蒲阪渡至河西,河西溝壑縱橫,地形複雜,爲防馬超派奇兵渡過渭水突襲,曹操命人沿着黃河從北向南,用輜重車與木柵相連,築成了一條長長的簡易甬道,步步緊逼,步步爲營,推進渭水,向潼關側背抄去。




馬超非常唾棄曹操:如此膽小窩囊之戰術,打死我也沒臉用。但馬超又悲哀的發現,他偏偏就對這種窩囊戰術一點辦法都沒有;關鍵它窩囊是窩囊,但攻守兼備,毫無弱點。事已至此,馬超等人也只有先放棄潼關,將部隊全部收縮至渭口(渭水流入黃河的河口,在潼關正北方,漢常置倉於此),以全力防守渭水防線。

至此,關西聯軍的四大險要:潼關、黃河、渭水、華山,如今被曹操破的只剩下渭水一險。曹操算是扳回地形上的劣勢,與敵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諸將中有人就問了,既然如此,我軍幹嘛不一開始就由河東攻河西呢,幹嘛非要先來潼關走一遭,搞這麼多麻煩?

曹操笑答:“初賊守潼關,若吾初到,便取河東,賊必以各寨分守諸渡口,則河西不可渡矣。吾故盛兵皆聚於潼關前,使賊盡南守,而河西不準備,故徐晃得擅取西河也。”

我們知道,曹操是個兵法大家,在軍旅之中也常常給諸將講解兵法,夏侯淵、曹真、曹休、張遼等將領能夠成長爲獨當一面的軍區司令,很多就是曹操親自培養出來的(注1)。而曹操打造的這個“傳幫帶”傳統,也讓曹魏政權對東吳、蜀漢始終保持人才優勢,直到三家歸晉。

接下來,曹操的打法就簡單了,直接渡過渭水與關西九將決戰吧!渭水比黃河淺,也比黃河窄,搭個浮橋衝過去就是。

於是,曹操分出多處疑兵,向不同的方向緩緩推進,搞得馬超斥候傳來多份情報,卻仍摸不準曹操到底要從哪裏渡河,等到馬超徹底暈菜的時候,某夜,曹操突然發動,派遣全部工程兵潛入渭水,以舟船搭設浮橋,然後“暗渡陳倉”,率大軍趁着夜色溜過浮橋,待到天亮馬超發覺之際,部分曹兵已然在渭水南岸登陸,甚至草建起一個營盤模樣來。

這回馬超可不能再讓曹操輕鬆站穩腳跟了,立刻帶領騎兵衝上來打砸搶燒,長矛亂捅,河灘邊沙土鬆軟,根本無法立柵安營,曹軍先遣部隊只能在河灘上挖沙築壘防守,可那河沙築起的城哪裏會結實,騎兵一衝就垮了。曹軍先遣部隊都是步兵,人數不夠,又建不起營壘,所以頓時成了暴露在荒野的小綿羊,一任馬超歡樂的騎馬砍殺。




這下曹軍謀士們都傻眼了,皆一籌莫展。曹操表示不管,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還好,曹操的智囊團里人才很多,而且什麼樣的人都有,裏面有個叫婁圭婁子伯的,大概以前在學校物理學的不錯,當即就給曹操出了個妙招:“今天寒,水大凍,可驅士兵運水灌沙,一夜之間,城可就也。”

曹操大悟,讚賞不已:“子伯之計,孤不及也。”當即頒發婁圭國家專利金獎及小小發明家稱號,然後命兵士連夜用縑帛做了很多袋子(注2),裝滿水往沙城上澆,到了早晨,沙水果然凍緊,硬梆梆的跟石頭差不多,太酷了。




第二天,馬超又帶着騎兵前來衝擊,卻發現一夜之間,河邊築滿冰城,一時目瞪口呆,以爲神蹟,就在此時,兩邊曹軍伏兵齊出,冰城上亂箭又射來,超軍未及防備,一下被打的大敗,損兵折將,只得退回。曹操趁機全軍渡渭,卻又不趁勝攻打,只是堅壘不出,馬超等數次前來挑戰,曹操卻充耳不聞。

這又是曹操的計策了,孫子兵法有云:“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曹操通過拖延不戰避過敵人的鋒芒,同時還能消耗敵人的糧草與士氣,豈不妙哉?畢竟,馬超以關中一隅的資源想跟曹操數州之地拼消耗,那是必輸無疑的。

這裏順便說下這位婁圭,前面咱們沒提過,但顯然也是一個人才,且其計謀頗有些仙風道骨,所以在《三國演義》中羅貫中給他起了一個很牛逼的外號“夢梅居士”,還說他本是終南山隱士,來此只爲給曹操出此一計,計成之後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端地讓人好生仰慕,真是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半仙級人物。

但實際在歷史上,這位婁圭並非什麼隱士,而是一位超強的的英雄豪傑,且早年便與曹操來往。《吳書》上說他少有猛志,常常仰天嘆息說:“男兒居世,會當得數萬兵、千匹騎著後耳!”然而此言一出,未招來如雷掌聲,反因此常被身邊人笑話。看來這位婁圭也是個陳勝般的人物,同有“燕雀安知鴻鵠志”之悲也。




此後婁圭的人生便宛如一幅波瀾壯闊的傳奇。他因爲交接天下豪俠少年,賓客日盛,成爲江湖大佬,正自風光無限,卻不小心窩藏了亡命重犯,結果被捕判了死刑。眼看着他的傳說便要就此落幕,沒想到這位仁兄居然神奇的越獄了。其中具體情節因史料簡略咱們不得而知,但想來應當蠻驚心動魄的,拍成一部古代版的《越獄》絕對沒問題。

因爲婁圭是重犯,他越獄後很快遭到了官府的通緝與追捕,結果有一次,數縣捕吏聯合行動,終於將婁圭圍堵在一條街,眼看就要追上,但一轉彎竟不見了,捕吏們莫名其妙,明明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難不成他會上天遁地、時空穿梭不成?

一幫捕吏想了無數種可能,最後沒辦法,只得垂頭喪氣各自回局裏寫報告,可到了衙門後,其中一捕吏卻趁大家不注意溜進了廁所,然後換身衣服大搖大擺的從後門跑了。原來這位捕吏,正是心理素質逆天的換衣小能手婁圭。正所謂:這世上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能想到一頭羊敢冒充狼大搖大擺進狼窩?論把握人類的心理盲點,婁圭確有半仙之風範,佩服,佩服。

此後,天下大亂,婁圭終於拉起了一支千餘人的小隊伍,在荊州北部做了個“迎客僧”,專門負責替劉表招納北方流民前往荊州;不料卻倒黴透頂,碰上了一個很猛的傢伙。

這個傢伙叫王忠,本爲扶風豪強,後因關中兵亂而糾集了一幫饑民,四處以喫人爲生,後來流竄到武關,碰到婁圭,婁圭便想招納王忠他們去荊州投劉表,王忠不願去也就罷了,路上卻趁着婁圭不備突然起事,奪走了婁圭所有的財產和部衆。婁圭大爲沮喪,沒臉見劉表,只能去許都找舊相識曹操,並在後來劉琮不戰而降時力勸曹操相信並接受,算是爲曹操平定荊州立下了大功。但是曹操心裏非常清楚這位老友的野心,所以對他既提防又警惕,雖任命他爲大將,卻不給他一兵一卒,只許他參與戰略要事策劃。反倒是王忠帶着婁圭原先的部衆千餘人投降曹操後,官升楊武將軍,爵封都亭侯,地位還在婁圭之上。

婁圭在政治上不得志,卻在理財經商上很有一套,他拿着曹操給他厚祿去投資,結果很快就“家累千金”,搞得曹操都很羨慕,曾表示:“婁子伯富樂於孤,但勢不如孤耳!”

看來,歷史上真實的婁圭,並不如《三國演義》中描述的那樣灑脫飄逸,立下大功之後更不曾及時歸隱。若干年後,他與友人出行,路遇曹操外出之時車駕浩蕩、威儀赫赫,友人表示羨慕,他卻口出狂言說道:“居世間,當自爲之,而但觀他人乎!”友人當場沒說什麼,回去就將此事舉報給了曹操。曹操心知這位婁圭絕非甘心屈居人下之輩,爲了絕除後患,沒多久就把他咔嚓了。而婁圭積累的萬貫家財,也讓曹操狠狠的發了一筆。

大江東去,一時多少豪傑,全被浪淘盡。

像婁圭這樣的豪傑,都會在歷史的大浪潮中湮沒無聞。可見要在漢末大亂世上成就一番大事業有多難?而作爲站在三國數不清的豪傑中頂點的人物曹操,更可知其高處不勝寒,而殺人,就成爲他緩解心中危機感的一種方式,殘酷,而湧動着權力的芳香與血腥味。




另外一邊,關西聯軍見地險已失,這仗不好打了,便乾脆派人以割讓河西之地求和,曹操表示不接受。

當然不能接受,河西本就是漢朝土地,何來割地一說,簡直是荒謬。

既然不答應和談,那就打吧,馬超又跑去營前挑戰,可曹操又不接受。

馬超韓遂無語了:和談不接受,挑戰也不接受,你到底想怎樣啊!不然咱們約到陣前單獨聊聊?左右隨從都不準帶上,曹大丞相你敢不敢呢?

曹操說怕你呀聊聊就聊聊,我有許褚一人跟着足夠了。諸將卻還不放心,提出:“公與虜交語,不宜輕脫,可爲木行馬以爲防遏。”所謂“木行馬”,就是木質拒馬,說白了就是木頭架子,敵人馬快,有個萬一,它總能阻滯一陣子。

曹操說好吧,就帶着許褚出發了,來到陣前,關西九將見曹操果然給面子,夠膽,不由添了幾分敬意,都在馬上行禮參拜。而遠處關西士卒們大多沒見過曹操長啥模樣,如今有機會見到活的,紛紛激動的擁上來,遠遠圍着,探頭探腦,欲一睹曹公風采,曹操大爽,頓時自戀情結髮作,於是高聲叫道:“莫激動,莫擁擠,汝諸軍欲觀曹公耶?哈哈哈哈,吾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謀耳。”

不要迷戀公,公也是個人,智商較高罷了。

衆人一聽,都熱烈鼓起掌來,只覺得曹操親切近人,低調中又透着霸氣,實不愧爲當今天下第一英雄。

這哪裏像是戰場,簡直就是明星演唱會,大家都發了瘋一般,就差衝上去要簽名了。

看着曹操這麼出風頭,馬超生氣了,關西諸將中就屬我最爲年輕帥氣,又兼資文武,雄烈過人,在關西粉絲無數。你曹操漢賊一個,憑啥在這得瑟,看我趁此機會擒了你,一了百了!

事實上,馬超仗其武力,早有覓機擒曹之意,爲此他還多次演練,甚至常以六斛米帶在身上,讓自己和馬提前適應兩個人的重量,一旦得手便可飛奔回營。

如今,苦練了多日的擒拿大法就要派上用場啦!

於是,馬超偷偷撥馬上前,正要下手,忽然看見曹操身後有一人,身長八尺,腰大十圍,容貌雄毅,很像傳說中的許褚,不由長了個心眼,先問:“公有虎侯者安在?”

原來,曹軍中因許褚力大如虎又質重少言,而呼其“虎癡”,爲天下聞名,故馬超如此稱呼。

曹操笑着指了指許褚:你是指這位麼?

許褚乃圓睜大眼,怒視馬超,一副小樣你敢過來我就打死你的模樣,馬超頓覺一股殺氣撲面襲來,竟壓得自己一時動不得手腳,不由一凜,心說算了,這衝上去還不知誰捉誰呢!還是別輕舉妄動爲好。




接着,曹操又適時將五千鐵騎,排成十重方陣給西涼兵欣賞一下。但見盾甲森森,刀戈林立,精光耀日,彷彿太陽落於大地一般。西涼軍士皆大震,心裏頭又不由矮了一截,士氣也因此大損。

“列鐵騎五千爲十重陳,精光耀日”,從史書的這段描寫來看,曹操這五千鐵騎,顯然是全副武裝的鐵甲騎兵,其裝備的有可能是經過最新水磨工藝的明光鎧。這種鎧甲不僅能夠防鏽,而且在陽光的照射下奪目刺眼,可使敵軍頭暈目眩,給披甲者創造有利的攻擊機會。東漢後期,是中國騎兵戰術大發展的時期,從長坂坡之戰曹操率虎豹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里來看,當時曹魏騎兵很可能已經有了馬鐙(注3),否則如此強度的長時間騎行軍,如果沒有馬鐙,再強壯的騎士也得累死或摔死,就算不死,大腿和臀部也會嚴重磨損,根本無法作戰。另外,長槊與環首長刀的發展,也顯示東漢末年騎兵裝備的日益完善。從考古來看,西漢環首長刀大多不超過90釐米,而東漢環首刀則基本在一米到一米二多,有的環首刀甚至可達到140釐米,如此長度,足以在馬上的追逐戰中將對手捅個對穿(注4)。




總之,西涼長矛兵雖然厲害,但面對曹軍強大的具裝鐵騎還是不由得“賊益震懼”,於是,馬超韓遂當場表示願進一步妥協:不僅割地,還送子侄爲人質,這樣總可以了吧!

曹操說不急不急,咱回去商量商量。臨走時還不忘發動政治攻勢,拍拍韓遂大將閻行的肩膀,語重心長,話中有話:“當唸作孝子。”原來閻行的父親也在鄴城做人質。

果然,馬超在旁聽到,想起自己在鄴城的老父馬騰,不由心頭沉重,面色幾變。

回到營中,曹操便召集衆將開會,衆將都認爲馬超韓遂不可信,不應許和。曹操也覺得敵人提的這新方案很傻,我之前不是已經有人質了嗎?還是馬超他爹和兄弟,這都沒用,其他人質就更沒意義了,而且還得管飯,這賠本買賣,不幹!

這時馬超韓遂的老鄉賈詡說話了:“戰和在我不在彼。不如僞許之,可怠敵之備,使其不加修營壘。然後再用反間,如此……”說着說着竟沉醉於自己的毒計之中,忍不住哈哈奸笑起來。

曹操一聽不由大喜。自賈詡加入曹操陣營以來已有12年,雖然“天下之論智計者歸之”,但這個老狐狸“懼見猜疑”,一向“闔門自守”保持低調,很少出風頭,如今卻主動提出可離間涼州軍,看來其計一定可行。畢竟賈詡從前做了半輩子的涼州大謀士,他在涼州軍中還是很有人脈的很有影響力。好吧,那就讓賈詡來做一次孤的“陳平”吧,於是聽從其計,派人答應求和。

另外一邊,韓遂見曹操終於化干戈爲玉帛,非常高興。原來,韓遂的父親曾與曹操在同一年舉孝廉,這在當時被稱爲“同歲”,是一種非常親密的官場政治關係(注5)。另外,當年,韓遂爲涼州從事時,還曾來到京師爲大將軍何進效力過一段時間,與時任騎都尉的曹操頗有交往。韓遂當時極力主張誅殺宦官,努力向黨人集團靠攏,不過當時黃巾起義正愈演愈烈,何進並不想在這時候產生內亂,於是拒絕了韓遂,韓遂乃憤然回到涼州,從此走上了聯合羌胡反叛朝廷的不歸路。但不管則麼說,韓遂曾與曹操那麼接近,只是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前塵往事,宛如昨日。現如今既然雙方不打仗了,那也就不用再修營壘設防備了,敬個禮,握握手,我們還是好朋友,一起出來聊聊吧!




曹操心中暗喜,剛想着忽悠,傻子就送上門了。於是欣然出陣,身着便服,不帶一人,來到陣前,與韓遂相見。

兩位年近花甲、鬚髮斑白的老友,數十年後再見,不勝唏噓,於是策馬近前,馬頭相交,談起京都舊事,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曹操絕口不提軍情,一會兒唏噓往事,一會兒爽朗大笑,自導自演,表情生動,堪稱其影帝生涯巔峯之作。

如此兩人按轡對語,聊了足足個把時辰,方纔依依不捨,回馬而別。回到寨中,馬超等人迫不及待問韓遂:“公何言?”韓遂只道:“無所言也。只訴京師舊事耳。”馬超等人不好再問,但心裏已經起疑了:此地是戰場,可不是茶館,倆老鬼竟然有心情暢談往事不搞別的?而且曹操這次既沒帶許褚,也沒用“木行馬”,只輕服匹馬而談,談就談,還笑的那麼曖昧,如此激情四射,肯定有貓膩。

相較於馬超手底下的塞內東羌,韓遂的部屬大多是塞外西羌,所以雙方的利益點其實是不一致的:馬超希望在關中稱王稱霸,而韓遂只希望保住涼州的勢力,跟馬超合作只爲維持現狀,不想讓曹操勢力繼續西進。也就是說,韓遂的“革命意志”本就是不堅定的,如果曹操只要關中,不圖涼州,韓遂對此也是能夠接受的。總之,這“父子二人”一開始就是同牀異夢,馬超狐疑是正常的,曹操只是加把火而已。

又過了幾天,曹操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便再加把火,給韓遂寫了封言辭閃爍的私信,並故意在緊要處有所塗改,然後遣人偷偷摸摸送去,卻又故意留些蛛絲馬跡讓馬超偵知。馬超於是侵犯他人隱私偷看了韓遂的信,不由疑心更重。

反間計實在是軍事謀略中性價比最高的一招,行起來不用費太多的力氣,就算不成功,自己損失也不大。可一旦成功,就能輕鬆玩死對方。而且這種勝利帶來的智商優越感,對施計者來說是很爽的。而韓遂的最大錯誤,就是公私不分、界限不明,跟這樣的人合作,確實讓人糟心,在這一點上我對馬超表示同情。

至此,曹操覺得大概可以決戰了。用計用了這麼久,真不好意思,讓觀衆朋友們久等了。

於是,一封戰書發到了關西聯軍的軍營,曹操宣佈和談作廢,並約定明日會戰。

馬超大怒:韓遂你到底跟曹操在謀劃些什麼,怎麼和談又成了約戰?加上前次的聊天門和塗改門,很明顯你就是警方的臥底!

韓遂氣死了:怎麼跟義父說話的,你才臥底呢,你全家都是臥底!!

馬超不依不饒:那曹操寫給你的那封信,怎麼重要地方都被你塗改了?

韓遂有口難辯:不是我塗改的,是曹操自己改的……哎不對,你怎麼能侵犯隱私偷看我的信呢?

馬超連連搖頭:不做虧心事,怕什麼人偷看?說,曹操和你到底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你是不是出軌了?

真沒有,我們是清白的……韓遂發現這對話真是越來越不堪,簡直要變成三流言情小說的對白了。




總之,關西聯軍那脆弱的合作關係,至此徹底奔潰。曹操意識到機會來了,於是提前一天就發動進攻,派出多支曹軍輕騎,圍着營寨打起了車輪騷擾戰,關西諸軍慌忙迎敵,疲於應付,但誰也不信誰,都各自爲戰,並抽出兵力互相防備,跟防賊一樣,這仗還怎麼打?

但關西諸將也沒辦法,從年初三月份諸軍開始在潼關集結,到如今已有大半年的時間,十萬西涼兵馬原地喫喝拉撒,已經快把關中的資源給耗光了。自董卓之亂與李傕之亂,關中民衆本就大多流散,此次戰事一起,又有十幾萬關中難民南下穿越秦嶺跑去了相對安定的漢中,種田的人少了,關西諸將的軍隊自然就容易餓肚子;而曹軍則憑藉着後方富庶的河東郡的充足供糧,打仗完全不慌,據說整個仗打完了,河東的存糧不但沒消耗完,反而還剩餘了二十萬斛。

所以馬超等人商量,爲今之計,再不拼死一搏,不被曹軍打死,大家也要餓死了,乾脆搏一把吧,萬一贏了呢?

於是,關西諸將勉強集結了隊伍,傾巢出營,準備與曹軍大決戰。

大戰在即,曹軍麾蓋之下,諸將圍住曹操,先開個小會,夏侯淵率先問道:“吾與賊約明日會戰,何以今日犯之?”

曹操大笑:“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今日便是決勝之時。”

諸將又問:“既欲決勝,何以輕兵挑之,給敵喘息之機?”

曹操不厭其煩解釋:“太凡用計者,非一計可以孤行,必有數計環環相扣,橫向相輔,縱向相貫,相得益彰,是爲連環計也。今賊彪悍難制,故吾先堅壘不出,以驕之;再密語韓遂,以離間之;再輕兵出擊,以疲之;再鐵騎出陣,以震懼之;攻心奪氣,然後可破之也!”

“鐵騎出陣?”聽到這兒夏侯淵欣然對號入座:“不如由末將率五千鐵騎率先進擊!”曹操大笑,隨即命夏侯淵率五千鐵騎出陣,這五千曹軍精銳鐵騎,配有當時最新、最高科技的全套戰具,整齊劃一,就像一個模子雕出來似的,排成十重方陣,伴隨着隆隆鼓聲整齊劃一緩緩推進,但見盾甲森森,刀戈林立,精光耀日,有如神兵下凡,關西聯軍見狀,心神震盪,更無戰意,陣腳也隨之大松。




這時曹休、曹真兩位曹二代青年將領(曹休爲曹操族子,曹真爲曹操養子,鷙勇能搏虎,曹操待其如親子,使其將虎豹騎)也對號入座了,上前請命:“賊已震懼,貌似吾等之中軍虎豹騎當出場矣。”曹操令旗一揮,上吧!用咱們最拿手的“騎兵連續衝擊波”戰法,再上一波陷陣特種騎兵隊,去教訓一下這些囂張的西涼騎士。

許褚在旁看的熱血沸騰,也衝上來想湊一腳:“鐵騎虎騎固然威猛,末將之虎士便遜之乎?”曹操又一揮手,去去去,同去同去,我一碗水端平,虎士也全給我上,去教訓一下馬超的重甲長矛兵。

當這兩支東漢末年最精銳的兩支部隊聯合出動,關西聯軍終於瓦解,四散逃竄,九將之中,成宜、李堪當場被斬,侯選、程銀逃往漢中,張橫、馬玩不知所蹤,馬超、韓遂逃往涼州腹地,楊秋則逃奔至安定郡(今寧夏固原縣一帶,在涼州南部)。

至此,曹營諸將才發現,從潼關到渭南,一步一計,行雲流水,多麼生動的一堂戰地教學課,真是曹操天才軍事指揮藝術的絕佳體現,不由連拍馬屁:“主公與敵對陣,意思安閒,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勝,氣勢盈溢,吾等實不如也。”




做完這件事情後,曹操便準備凱旋歸鄴了。剩下的戰事,就交給護軍將軍夏侯淵(主武官選,總統諸將),以及平狄將軍張郃、橫野將軍徐晃還有京兆尹張既。

曹操這麼着急回去,是因爲後方出了問題,河間亂民田銀、蘇伯二人起兵造反,冀州和幽州都有所震動,雖然留守後方的曹丕已派兵前往平叛,但曹操還是擔心搞不定,乃率大軍先行返回。

然而就在這時,涼州參軍楊阜站出來,攔住曹操說:“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州畏之。若大軍還,不嚴爲之備,隴上諸郡非國家之有也。”曹操贊同了他的看法,但後方的事也很緊急,不容他在此做太多停留,而且他也很明白,馬超雖勇,但差之孫劉遠矣,夏侯淵已足夠對付他了。比起嚴整奉法、勇悍而不失沉穩的曹仁,夏侯淵則更擅於長途奔襲,經常三天五百里、六天一千里的急行軍,故能出敵不意,如神兵天降,一劍封喉。曹操讓沉穩的曹仁保守南陽,而讓積極的夏侯淵進取關西,正是人盡其才的方法。

不過夏侯淵勇則勇矣,但稍嫌莽撞,故曹操經常勸戒他:“爲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爲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並給他安排了兩位智勇雙全的副將:張郃識變數,善置營陣,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就連諸葛亮都是佩服的;徐晃則用兵謹慎,軍紀嚴明,有周亞夫之風。有此二人輔佐夏侯淵,馬超無能爲力矣,曹操當可安心東返。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曹操回到鄴城,曹丕已派將軍賈信搞定了叛亂,曹操嘉許了他一番,然後下令赦免了投降的一千多河間亂民。

而就在這時,馬超果然又鬧起來了,他勾連漢中張魯、隴西諸羌以及興國氐王阿貴、百頃氐王楊千萬等數萬人(注6),圍攻涼州刺史韋康,從正月到八月,一圍就是八個月。

曹操大怒,看來不殺堆人不行了啊。

他要殺的這堆人,便是馬超老爹衛尉馬騰及兩個都尉弟弟馬鐵、馬休,以及韓遂的兒孫,這些人在這年五月份通通被曹操滅了三族。既然馬超不顧老爹硬要造反,被曹操打敗了仍不投降,還跑到涼州繼續搞事情,實乃屢教不改、頑抗不休,事已至此,曹操也只能撕票殺人,以儆效尤了。只有韓遂大將閻行,曾經勸阻韓遂叛亂,故網開一面,只將其父母關進監獄(注7)。




明明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三國演義》卻中說是曹操先撕票,馬超然後才造反的,掉個個兒意思全不一樣。羅貫中如此迴護一個心狠如狼的背父逆子,大概是因爲馬超後來投歸劉備了。其政治之偏向,已經達到一種境界。

馬超聽說父親弟弟被殺,大爲發飆,於是猛攻涼州治所冀城,終於在八月份將其攻破,殺了涼州刺史韋康。但馬超並沒開心多久,就被楊阜等人騙出大本營,妻子兒女被殺了個乾乾淨淨。馬超悲憤,馬超絕望,馬超只有咬着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前往投奔漢中張魯,可張魯對馬超這個過氣明星並不怎麼看重,馬超感覺太丟人了,最後乾脆丟了部曲以及在漢中娶的妻生的子,孤身投奔了劉備,並利用自己的品牌幫助劉備嚇唬劉璋而最終拿下了成都。但劉備歷經呂布,當識馬超乃何等人物,所以雖然給予其高位,但並不重用,馬超最後鬱鬱而終。

注1:《三國志·魏志·武帝紀》注引王沈《魏書》:“太祖自統御海內,芟夷羣醜,其行軍用師,大較依孫、吳之法,而因事設奇,譎敵制勝,變化如神。自作兵書十萬餘言,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臨事又手爲節度,從令者克捷,違教者負敗。”所謂“新書”,即曹操所自作之兵書《孟德新書》,共十四篇,其中十三篇是兵法韜略,最後一篇是政略。在《唐李問對》中唐太宗李世民仍有提到此書,可見《孟德新書》在唐朝時還有流傳,可能是在唐朝之後才失傳。

注2:史書原文稱“縑囊”,縑是一種緻密的生絲織物,織物組織爲平紋交織,因而縑織物的表面勻細且緻密。東漢劉熙《釋名·釋採帛》:“縑,兼也。縑,其絲細緻,數兼於絹,雜縑爲五色,細緻不漏水也。”明言其不漏水,故曹操以其制囊盛水。

注3:從前我們受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影響,總認爲東晉時中國纔有金屬馬鐙,但這從史料與文物發現來看都是值得商榷的。沈從文在雲南昆明石寨山發現了一個王莽時期的貯貝器,貯貝器上面一個武士騎匹馬,一羣牛在底下,這個武士腳上分分明明踏的是一個鍍金的馬鐙。沈從文還認爲,馬鐙應該不是草原民族的發明。馬鐙這東西一定爲騎馬方便,怕摔下來纔有的,特別是馬鐙一個變成兩個,更是因山地的需要。至於草原民族,到現在爲止,蒙古民族小孩子也能抓住馬鬃,順勢一爬就上去了(氏著《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後記)。另外《武威雷臺漢墓》(《考古學報》1972年第2期)亦謂該東漢晚期墓葬出土的銅馬俑上就有彩畫的蹬。由此可見,馬鐙晚一些,也是東漢晚期就有,甚至也許西漢末年就有了,李約瑟的說法至少晚了三百多年。

注4:參閱指文烽火工作室:《中國古代兵器大百科》,臺海出版社,2023年,第103-104頁。以及周渝:《中國甲冑史圖鑑》,江蘇文藝出版社,2020年,第76頁。

注5:東漢時士族政治發達,黨爭劇烈,故“同歲”關係相當親密,他們不僅要一起宴飲以結恩好,還要編制《同歲名》的名冊,名冊“上記先君,下錄子弟”,包括家庭成員。由此,來自一百多個郡國的孝廉們建立了密切的私交,“相敦以好,相厲以義”,盡力互相提攜(《孔叢子·連叢子下》)。東漢應劭的《風俗演義》裏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一個叫五世公的官員在擔任廣漢太守時,就舉段遼叔“才操鹵鈍”的兒子爲官,結果竟使段家成爲了當地屢世公卿的大族。此後五世公轉任南陽太守,又將蔡伯起幼弱多病的兩個兒子蔡琰、蔡瓚爲孝廉。這一切,只因爲五世公與段遼叔、蔡伯起是“同歲”。

注6:羌氐同源,區別在於氐人生活在秦嶺武都郡一帶,氣候環境與羌人的黃土高原迥異,故其習俗有所轉變,因而被單獨分出來稱爲氐人。其中百頃氐王楊千萬是白馬氐人(白馬藏人的祖源)的首領,他後來跟着失敗的馬超投奔了劉備,其後人在五胡十六國時期於武都陰平二郡建立了仇池國,稱霸一方。

注7:曹操還寫了一篇很幽默的文章,規勸閻行說:“卿父諫議(閻行的父親閻紀在朝中做諫議大夫),自平安也。雖然,牢獄之中,非養親之處,且又官家亦不能久爲人養老也。”(《三國志·張既傳》注引《魏略》)閻行後來果然舉兵反叛韓遂,投靠曹操,被封爲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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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衆號主筆簡介:

朱暉,文史作家,筆名閒樂生,中國古代名將狂熱愛好者與研究者,王者榮耀專家團顧問,“凱叔講故事”之《凱叔三國演義》及《三國博物學》歷史與文學顧問,專注中國古代戰爭史領域十餘年,出版歷史作品近兩百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