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誡 》被歸為爛片，不過它背後這位69歲的導演其實佳作等身

電影《毒。誡》正在上映，它不好看。

口碑出來前，這部電影聽起來有一些引人注意的資本：不錯的演員陣容，兩位香港一線劉青雲、古天樂，因為《一代宗師》和《殺破狼 2》躥紅的張晉，還有 4 月憑藉《樹大招風》拿到金像獎影帝的林家棟；一個令人感興趣的原型人物，故事根據香港黑社會的傳奇人物之一陳慎芝“改邪歸正”的人生軌跡改編；它還有一個黑幫既視感的片名，可以令人聯想到 2012 年杜琪峰那部出名的《毒戰》——也因為以上種種，電影拿到了 13 、14 日週末 10%左右的院線排片。

但其實從頭到尾，這部電影都和它所”偽裝”出來的香港黑幫動作片關係不大，想要討好市場但結構混亂，也不激烈，也不感人，網友的評價是：“莫名其妙的劇本，莫名其妙的人物和動機，莫名其妙的剪輯，甚至有個莫名其妙的標題”。

截至 5 月 15 日，電影首週末只有 2900 萬票房，豆瓣上 2000 多人打出了 4.6 的低分，被劃入了“爛片”的行列。

要說《毒。誡》有什麼亮點，就是一些對於當年香港社會場景的細節還原。比如 1970 年代九龍寨城的風貌，以及大量江湖生活的細節。

帶有真實感的江湖故事，的確是劉國昌三十年導演生涯之中最擅長的類型。

年輕人可能未曾聽過劉國昌的名字。他 1949 年生於南非，70 年代末和徐克、許鞍華、張婉婷（《歲月神偷》）等都是從香港電臺的現實社會系列《獅子山下》走出來的一批導演。1988 年他的處女作《童黨》獲得第 8 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提名，代表作包括劉德華的《五億探長雷洛傳》、《藍江傳之反飛組風雲》、張艾嘉主演的《廟街皇后》、劉青雲的《我要成名》等等。

他拍的常常是市井小人物的悲喜命運。在接受《好奇心日報》的採訪時，他提到了他身上這個最常被討論的標籤，也是他的興趣出發點——“寫實”。

劉國昌 1988 年的處女作《童黨》，片名的意思就是“社團青年”。故事的主角是八個走入歧途的少年，一開場還在為青春驕傲而放縱，但由於環境的殘酷和自己的愚蠢，最終毀掉了自身的前途、家庭的幸福。這個故事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有真人真事的原型。電影上映後被評價為“真實到令人喘不過氣來”。

劉國昌最常呈現給觀眾的，都是這種令人壓抑的殘酷。另一位同樣從《獅子山下》走出來的女導演許鞍華，也是以熱衷刻畫社會現實為特點，但視角就更加柔和。2008 年許鞍華和劉國昌各自拍攝了以“天水圍”（香港充斥新移民與本港貧民的邊緣新區，2000 年代發生多起家庭倫常慘案，被港媒稱為“悲情新市鎮”）為背景的電影。當許鞍華《天水圍的日與夜》的著力點放在了女性和家庭，痛苦之外的日常溫情；劉國昌在《圍·城》中所呈現的卻是冰冷色調和疏離感，層出不窮的毒品、暴力、強暴……直到結尾也不給一絲光明出口。

就像林夕 2006 年為李克勤寫的那首《天水、圍城》所唱：“圍住了的血汗/圍住了的跌宕/圍住了當初的厚望”。

劉國昌說，自己之所以更傾向於寫實，是因為想要電影中有一些價值的傳遞——他說自己所感興趣的是“人情味”，是人和人之間，因為不夠包容而導致種種悲劇的那種無奈。

他還說覺得自己走得挺順——起步於香港電影最旺盛的時期，很快找到自己所想要拍的，也一直有東西可拍。票房上最成功的是 1991 年劉德華主演的《五億探長雷洛傳》。“雷洛”的原型是 60 年代的潮州移民“呂樂”，從小人物到勾結黑社會，一步步坐到僅次於英籍總警司的位置。電影當年拿到 5300 萬港元票房，名噪一時。

他也能列出最喜歡自己的作品：1990 年的《廟街皇后》。張艾嘉演了一位為了維持生計而擔任老鴇的女人，她做這些事情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但也因為做了這些，得不到女兒的理解。

只是，從票房成就來說，劉國昌的“不順”發生在近些年。

2000 年後至今，在香港導演“北上”的大潮中，相比同年代的徐克靠著講通俗故事的能力得到愈發響亮的名聲，甚至相比在藝術獎項上更獲認可的許鞍華，劉國昌在更廣大的觀眾面前，卻逐漸沉寂了。

如何去在不同的市場謀生，他說得無味也常規，“做了這麼多年，也學乖了”。《毒。誡 》是從去年開始籌備的。這部電影由香港老牌電影公司“銀都”出品，他們願意投資的主要原因，是劉青雲答應來主演（劉國昌 2006 年的《我要成名》，幫劉青雲拿到金像影帝）。

“其實也不是說覺得那個時候我需要拍一個這樣題材的……就是要看市場，要看老闆他們的支持。所以題材本身我就一直希望能拍，其實就因為可能各方面配合了，青雲有興趣演，然後公司聽到我跟他（有興趣），很容易就找到投資。”劉國昌對《好奇心日報》說。

《毒。誡 》的 4.6 分還不算劉國昌最糟糕的紀錄。他 2013 年執導周渝民和童瑤的愛情片《早見，晚愛》，豆瓣評分只有 4.4 分。

其實 2000 年代至今，這位年過 50 的導演在香港本土進行著文藝向的中小成本創作，題材依然辛辣：2008 年的《彈·道》是一部香港少見的政治電影，描寫陳水扁競選刺殺事件，諷刺香港和臺灣政治問題；同樣 2008 年他和新導演雲翔執導的《無野之城》根據香港棒球代表隊的過往事蹟而改編；2010 年劉國昌監製、雲翔執導的同性戀電影《安非他命》，有“裸體跳樓、同性／異性裸體強姦”等大膽而爭議的描寫。

這些電影中，劉國昌實踐著他所強調的，對真實世界的關注。

2014 年，香港電臺重啟了《獅子山下 2014》的劇集系列。劉國昌拍了一部 104 分鐘的《做地產的人》，和如今的《毒。誡 》相比，它們顯然更值得一看。

題圖來自《毒。誡》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