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S3賽季的精神分析——賽博帝國主義者盼望世界大戰遊戲的法西斯狂想症

資本主義和法西斯主義構成了某種結構意義上的顛倒——長期以來,資本主義一直在源源不斷地製造着“活死人”,一種生命的意義只剩下永恆保養生命本身的“永遠活着的死人”,而正相反的是,法西斯主義則試圖大批量催產出“死活人”,另一種生命的意義只剩下隨時可以毀滅生命自身的“即將死去的活人”,二者的差異性顯而易見——資本主義之下的生活方式是“有肉體無靈魂”的殭屍,人在這裏被視爲績效的殭屍、權力的殭屍、金錢的殭屍、健康的殭屍,而法西斯主義所提倡的生命形態則是成爲“有靈魂無肉體”的鬼魂,由於精神性並不直觀表現在現實當中,因此它只能通過對肉體的否定性來展現出自己區別於肉體的對現實的作用力,如爲了帝國的榮耀而光榮地犧牲。
資本主義最理想的生命形態是無創傷的絕對精緻,“你皮膚真好”的讚美意味着人們理應具有純淨無瑕的沒有任何毛孔、疤痕、毛髮等絕對光滑的瓷肌,這便需要健康的飲食、運動、化妝術和保養技術不間斷地護理,生命也由此沉沒入下午茶、aj、輕奢風格等從資本主義肉體無限增殖蔓延出彷彿沒有任何醜陋實在缺陷的永生不死的精神陷阱之中;而法西斯主義理想的生命形態則是缺胳膊少腿的純創傷,是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血肉模糊的人被炸飛了一隻胳膊也只是冷哼一聲的大寫的“反對—生命”,這種生命最終只會徹底死去(要麼死在戰場上,要麼老死),由此成爲一個終極的純粹精神存在的鬼魂——
以今天的情形爲例,法西斯主義的首要代表就是靖國神社,它裏面存放着的正是死在對外侵略戰爭裏的無肉體的鬼魂,在此我完全支持任何人去靖國神社門口撒尿,這沒有問題,同理,目前還存在另一波法西斯主義者宣稱“如果要佔領日本,我必衝鋒陷陣,這樣死後就能進族譜了”,那麼顯而易見的,此處的“族譜”便發揮着和“靖國神社”一樣的讓法西斯主義鬼魂們得以現實化的象徵性功能,我對它們的態度當然也是一視同仁的。
需要注意的是,當下這裏其實存在兩種全然不同的法西斯主義者(構成它們的基底具有直觀的差異性)——力比多的投資者和力比多的引資者,雖然二者都對戰場上血肉模糊胳膊腿橫飛的恐怖場景抱有相當強烈的手淫愛慾衝動,並一同將所謂“S3賽季”解讀爲享樂(遊戲或電影)性質的帝國主義爭霸娛樂戰,但第一種法西斯主義者只會站在安全的地方意淫,僅以肯定性甚至崇拜的目光如看爆米花電影(或玩3a大作)一般凝視遠方的他人爲保衛自己的資本主義現代化生活而陷入絞肉機般的創傷性殘酷戰場,只有第二類主體纔是真正的法西斯主義者,因爲他們真的希望自己的赤裸生命直接出現在充斥着死亡與流血的第一線,在無盡的痛苦、折磨所構造出的自己生命的消逝形式裏,把握到某種自己已經和宏大的神聖徹底同一的官能性性愛錯覺。
當然,如果說資本主義的法西斯主義者們大量的愛慾的凝視目光構成了真正的法西斯主義者們得以存在的土壤,那麼顯然,後者依然存在於資本主義之下名爲“名聲”的制度性幻覺裏(因爲他們就是要自己的死亡以電影和遊戲的形式進入都市資本主義的視界)而無法於法西斯主義自在的敘事裏找到真正的寄身之所,帝國主義的問題也就成了一個純粹的愛慾經濟學問題,理當被納入他者的邏輯/權力的場域進行再理解,這就是爲什麼他們一定要給癲狂大他者宏大嚴肅的神聖國運戰爭起一個遊戲裏賽季的名稱了——
當下時空之中的特定法西斯主義思潮是一種行爲藝術與賽博影像/電子遊戲共同構成的雙層體系,一方面,經濟的大下行打斷了資本主義以無限增殖來遮蔽死亡的精神路徑,使得中產階級意識到無限精緻無限健康的“殭屍”生命本身的無意義空洞,急需從他者拋棄生命/否定存活的可歌可泣的死亡裏重新找到淚點、感動和靈魂的震顫(當然這些死亡也只能以遊戲或電影的賽博電子形式被現代資本主義者的視覺系統所接納);而另一方面,死亡則凸顯了出來,作爲典型的藝術品投機遊戲,被視爲極保值的理財產品(其價值由法西斯主義敘事擔保),它可以永遠漂浮在資本主義無限膨脹但實則空虛至極的“生命的泡沫經濟”之上對抗其貶值,從遠方茫茫多資本主義殭屍那裏吸引來無數的力比多投資——據此而言,在今天,法西斯主義的興起其實是一種特定的金融現象。
爲了迎合這些“吹着空調、玩着遊戲”的位於安全的現代資本主義都市裏並向死亡投來色情目光的殭屍力比多股東們,鬼魂必須好好安排自己的死亡,將它們困守於一套既成的格式,才能讓死亡變得更加動人,更加強力,更加催人尿下,以得到資本主義系統性地評判和鑑賞的肯定(如同鑑賞影視作品一般),在此,死亡的行爲藝術創作便僅能成爲對這個系統中原有死亡律法(有關戰爭與英雄主義的賽博影像與電子遊戲)的模仿和復刻,成爲單線程性的重複的再生產過程(就像資本主義再生產過程一樣),s3賽季折射進法西斯主義者頭腦之中的並非戰爭,而是對戰爭的戲仿、英勇的死亡、堅定的話語、電影式的虛空鏡頭在拍攝自己時的緩慢偏移與戰死後魂歸抖音快手引得無數資本主義殭屍垂淚哀悼(唯有這場景才能喚起法西斯鬼魂們強烈的興奮與性幻想),這也意味着其整個人格和臆想中的戰爭現場都在大寫的被凝視裏嵌套進某種嚴苛的影像邏輯之中——
被法西斯主義金融理財死亡所強姦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幻象,無非一個“S3賽季”式的符號性的虛幻替補,在此,戰爭絕不可能是一個“意志—戰鬥”過程中對於當下血肉去中心化與真實死亡形式的開放式的展開,正如前文所指出的,法西斯主義者渴望的神聖死亡它本質上只是一個資本主義內部試圖克服貶值的金融投機遊戲,S3賽季的稱呼對它進行的系統化、等級化、權力制度化與電影美術風格化的工藝再生產,都擔保其作爲資本主義尖端不動產的投資價值可以永遠漂浮在不斷注水通貨膨脹的現代生命經濟泡沫之上俯瞰衆生——想象自己於諸殭屍的圍繞歡呼之中魂歸族譜,作爲符號學的戀屍癖,在泡沫經濟時代的大繁育裏誕下的這代年輕人終於重新在資本主義體制之內找回了久違的存在的價值,非生命與反生命也在此被全然顛倒,是的,生命是保值的,死亡也是保值的,它們共同被視爲同一種投資理財產品,主體也在對自身的大保值之中徹底規避了人之何爲人的存在問題。
追求增長的資本主義強制讓人活下去,將生命資本化,而追求削減的法西斯主義則強制讓人去死,將死亡崇高化,有句老話講“齊公管生,波公管殺”,二者共同構成了帝國主義意識形態兩面,以此徹底消除了人的存在,將它的生命和它的死亡都變成純粹的商品——資本主義遮蔽死亡,爲了消費和享樂,所有的創傷與痛苦都被排除了,而法西斯主義重新賦予死亡意義,作爲資本主義的鏡像結構,它必然反過來遮蔽了生命,使得生命和愛反倒淪爲例外和創傷,既然法西斯主義已將毀滅他者與被他者毀滅當作投資產品,在施暴越多,就越自以爲強力的官能幻覺裏,絕對自戀地自以可以通過殺戮掌控死亡,塑形出自己永生不滅的鬼魂幻象,那麼我們當然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法西斯主義的暴力經濟學依然遵循着資本主義最基本的增殖邏輯,他們不是純粹的鬼魂,而是殭屍的生命被再僵死化之後成爲的“殭屍的鬼魂”,爲了獲得他人的目光的肯定性注視就能選擇自己去死,此處不難看出法西斯主義者的日常生命究竟有多麼匱乏、飢渴和性壓抑,資本主義排除他們的生命迫使其只能以法西斯主義者的面目而“在”着,法西斯主義再次將他們排除出物理世界又迫使他們只能以鬼魂的面目“不在”着,生命和死亡都已盡數化作燃料被焚燒殆盡以維護壓迫性體制的日常運轉,甚至就連死後的魂靈都要一併被象徵性地召回繼續用於維持權力系統的穩定,在此,人的整個存在都被他自己全面轉化爲純粹的商業價值,一種最大限度的極具效率的內剝削讓我們得以真正理解這樣的話語——在今天,人類的自我異化已經達到了一種能將自身的毀滅當作產生審美快感的保值不動產來販賣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