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蘇童最新長篇小說《好天氣》首發於《收穫·長篇小說2025春捲》,即將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推出單行本。4月19日,蘇童和編輯家程永新、評論家張學昕、青年學者葉子做客朵雲書院·戲劇店,與讀者一起圍繞“好天氣好朋友好心情”展開討論。詩人餘秀華也來到現場,與大家一同聆聽分享。本場活動為 “收穫首發”第一場活動。
“2014年,我開始寫這部長篇的時候,原以為是走365里路,寫著寫著發現是3650裡,後來發現,3650裡還不止,是36500里路。”作家蘇童如此形容自己寫作《好天氣》的感受,這是他目前為止篇幅最長的一部小說,從100萬字壓到了現在的46萬字,原本是想寫無數個鬼魂,現在只保留了一個鬼魂。他說寫作中不斷修正自己的想法,“把小說企圖的野心壓得小一點。”
蘇童在江蘇的郊區長大,“我住的地方是城門外的一條街,往南走兩三千米就到蘇州最著名的拙政園,往西走一千米就到北寺。但如果往北走一千米,突然就看到稻田了,會聞見農民施肥的味道。”所以他想寫一本關於中國郊區的書,而且早期設想是寫一部建立在郊區的新版《聊齋志異》。
最早的時候,小說叫作《鹹水塘史》,當時蘇童在北京師範大學給學生們上課時提到這部小說,北方的同學們都很迷茫,同學們不懂什麼是“塘”的概念。他很在意這些專業的青年讀者的意見,想來想去,小說裡有很多種天氣,不如就叫《好天氣》。
“我一直說我小時候是在苯酐的氣味當中長大。苯酐是做樟腦丸最重要的原料,非常刺激。姐姐們在白天氣要把窗臺上的白色水泥粉塵掃掉,在黑天氣要把炭黑廠飄來的東西掃掉,那個最麻煩,是所有婦女最討厭的東西,炭黑是有黏性的,剛洗好的床單晾在外面,炭黑一飄過來就要收掉。我住的地方就是有四五種天氣,這不是美學,這是回憶。”

蘇童手繪鹹水塘地圖
小說中的“鹹水塘”位於江南的一個城郊結合處,隔開了兩個界限分明的世界,一邊是塘西村,世代以殯葬業為生,一邊是塘東街道,屬於城市。兩邊同樣叫作“招娣”的兩位母親,在同一天同一家醫院分別生下了一個男孩和一對龍鳳胎,由此展開兩家宿命般恩怨糾結的故事。
“我讀這部小說的時候,常常陷入沉思和冥想。”《好天氣》讓程永新想到《大師與瑪格麗特》,幻想與現實融為一體,它是博大而豐富的,讓人思考各種各樣的問題。“蘇童寫得很‘嗨’”,他說,“十多年裡,中國的文學創作基本上以現實主義為主,有幻想元素的作品,我會想到餘華的《第七天》,劉亮程的《本巴》《捎話》,但《本巴》一開始的設置就是寓言式的寫作,《第七天》開始就是鬼魂在遊蕩,但《好天氣》不太一樣,全部是從堅實的大地開始飛翔,有歷史,有傳統,有人和鬼,人和鄉村,人和生命的關係。”
這一點和葉子的閱讀感受很像,她認為《好天氣》像一個怪奇世界,死中有生。

現場活動圖
蘇童最早寫鬼魂是在短篇小說《櫻桃》裡,張學昕用了“靈異密碼”來評價《好天氣》裡所呈現出的不同寫作觀念,“看上去還是在過去的陽光下行走,但是影子已然不是那個影子。”在他看來,小說最終轉化成一種隱喻,構成了一個風景。鹹水塘是一種隱喻,塘西、塘東又是一種隱喻,酸天氣、綠眼淚都是隱喻,鵝的存在也是一種隱喻……“小說從靈異的視角,切入城北舊事,又回到童年,是重新發酵的記憶,又附著了回望的1975年,開篇便是這一時間點。蘇童把歷史做了一次重構,用他的視角重新關照。”
蘇童補充說道《櫻桃》其實來源於南京一個很有名的鬼故事,他當時覺得這故事太有意思了,所以才寫出了“人生第一個鬼故事”。但是他說他本人是不相信鬼魂之說的,不過有意思的是,有些不相信的東西反而是具有文學魅力的,“用科學來探索鬼怪之說一點也不抒情,但用文學來探索,它會變成抒情的內容。”
“蘇童老師的靈異世界為我們提供了想象生命的可能性。”葉子提到除了這一點,她覺得小說另一個吸引人的寫法來自敘事視角,“大多數小說作家使用第一人稱‘我’的時候,會試圖讓讀者瞭解‘我’身上的事情,但《好天氣》起初看不到‘我’的故事。‘我’在小說中間被看見的時刻特別動人——祖母要殺鵝獻祭,鵝看見了‘我’。對於‘我’來說,“我”被鵝看見就是飛起的時刻。”
程永新認為蘇童是中國寫女性比較好的男作家之一,比如《好天氣》裡的姐姐郝瑩。對於女性故事的書寫,葉子也提到,小說的線索是找兒子,最後也是男性血脈失而復得,但靈異這條線是完全的女性故事,“如‘我’想不起來祖母的名字,小說非常重要的一個線索是寫到家裡面的女性不被看見和不被珍視。”

活動合影
對於一位作家來說,一部小說寫了十多年,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了。在這部全新的長篇小說裡,我們可以看見蘇童文學世界反覆出現過的人物,無論是偶然現身的王德基、還是他的女兒錦紅、秋紅,兒子小拐,都曾出現在他另外的小說《城北地帶》《黃雀記》等作品中。“蘇童小說裡有很多人一直活著。”張學昕說道。
“您為什麼沒有給我們提供村上春樹式的都市化寫作?”對於葉子的這一提問,蘇童以樂器為喻做了回應,“我的短篇小說盡管寫的都是中國的事情,但如果用一種樂器來表示,用的都是西洋樂器,有的像鋼琴,有的像小號、圓號。在寫《好天氣》的時候,如果仍然用樂器比喻,我會大量地使用民族樂器,裡面有嗩吶、二胡、笛子、簫等等。審美是一種固執,其實也是一種堅持。”
新媒體編輯:袁歡
配圖:活動方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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