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沒成功過的團隊,立志要做成一款產品。為此,他們從資源豐富的母公司獨立出來創業,在用戶的罵聲中直面問題,在有限的資金和時間裡做選擇。從被質疑,被挑選,到被認可,被堅定地選擇,未來智能的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踏實。




文 | 奧利

編輯 | Yang

運營 | 泡芙



穿過風暴

1月22日,未來智能對外公佈,完成Pre-A輪融資,萬物創投領投,初心資本跟投,融資金額數千萬元人民幣。在人工智能熱潮退卻,資本出手愈發謹慎的時間點,這一輪融資讓未來智能站在了聚光燈下,既表示了資本市場對它的肯定,也讓智能硬件賽道受到更廣泛的關注。


但事實上,在創業之初,未來智能並沒有受到投資人廣泛的認可。


不被認可的原因是多樣的。獨立創業之前,未來智能的創始人馬嘯曾是科大訊飛某事業部的負責人。背靠大廠,他跟夥伴們在公司體系裡嘗試創新產品,做了兩款智能耳機,但都沒有成功。


▲ 未來智能的創始人馬嘯。圖 / 訪談者提供


而馬嘯始終緊盯著的耳機賽道,道路狹窄又擁擠,頭部選手如蘋果、華為,還有一些老牌聲學大廠,幾乎把前進的路堵死,所有人都覺得,耳機的市場能有多大?就算足夠大,一個沒成功過的公司,如何去挑戰巨人?


不管去見投資人,還是尋找合作伙伴,未來智能的幾位合夥人都碰了壁。外部的質疑放在那裡,內部的質疑聲更多,很多人直白地問馬嘯,“人家幾百人、幾千人做這個產品,你憑什麼能夠打敗他們?”


馬嘯自己也焦慮。“蘋果迅速發展,瘋狂蠶食整個傳統音頻硬件設備市場,別人急劇成長的時候,你還沒怎麼成長,甚至沒摸著勺。”


但這並不是一個關於失敗和放棄的故事。


馬嘯之所以想做耳機,要追溯到上一波人工智能浪潮。從2010年開始,Siri的出現讓所有人工智能領域的人都覺得,智能助理就要代表AI行業改變世界。身在深耕人工智能領域的科大訊飛,馬嘯帶領的團隊一直在探索,什麼是市場需要的智能助理。


▲ Siri的出現讓所有人工智能領域的人都覺得,智能助理就要代表AI行業改變世界。圖 / Unsplash


2015年左右,馬嘯發現,“行業探索的方向是不對的。”拿手機廠商推出的智能語音助手舉例,很多場景採用語音交互,效率反而更低。“比如說今天我要訂個機票,語音助手就問你從哪到哪,坐什麼艙位,坐什麼航空公司,這東西一套下來20分鐘沒了,但實際上你打開一個App,兩分鐘就把這些事情全部篩選出來了


在技術上,這個流程叫“skills”,一旦進入到skills流程裡,人就出不來,只能按順序填空,對具體的人來說,這不是人工智能,更像是“人工智障”。


除此之外,市面上的人工智能產品往往太寬泛,可以提供大而全的信息,但總是“越寬越平庸”,雖然向著所有領域去兼容,但並沒有真正實用的應用場景。


在訊飛,馬嘯是有技術背景的to C業務負責人。他的產品觀來自訊飛的多位領導,也來自多年裡在消費者和研發團隊之間的溝通和協調。他認為,技術倘若沒有市場,功能如果不被消費者接受,那就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價值。


想清楚這一點,他敏銳地意識到,人工智能能解決的反而是物理世界細微具體的問題,比如一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不願意站起來尋找總是丟失的遙控器,才需要一個遙控器語音助手;一個正在開車,不方便看手機屏幕的人,才需要一個智能耳機。


馬嘯決定去走一條別人沒走過的路,“一方面沒人走的路很令人興奮,另一方面沒人走的路確實比較容易做出點東西。”


他要走的,就是一條更加垂直細分的窄路——AI智能耳機。


馬嘯判斷,長期看,智能助理一定能成功,不參與太可惜。前兩代產品的核心問題是團隊能力不足,如果可以獨立創業,補齊短板,依然有機會穿過人工智能+硬件的窄門。“既然未來擺在那兒了,你一定要在牌桌上,甭管再狼狽,在牌桌上才有機會翻盤。”


如今, iFLYBUDS系列產品的成功讓未來智能備受矚目,外部的質疑聲也變得微弱。從被質疑,被挑選,到被認可,被堅定地選擇,未來智能的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踏實。




漫長的失意

馬嘯的辦公室裡,有一座“失敗博物館”。


那是書架的第二層,他一眼能看到的位置上,不同代際、時期、形態的產品錯落地擺放著,有的還沒有拆封。他記得每一款產品的發佈時間和設計特點,這個是最早一代,那個是翻身之作,這個logo還是從前的,那個是最新設計……


擺在最左邊的盒子是“莫比斯”,它誕生在2018年,既是馬嘯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經歷的第一個失敗。那時馬嘯還在科大訊飛體系內,跟一家運營商聯合研發耳機。那段時間,蘋果的無線耳機革命性地剪掉了耳機的線,帶著數量龐大的消費者走到了另一個方向。


有線耳機變無線耳機,不只涉及兩根線,更是一個關於信息通信的技術難題。


蘋果的體系封閉,技術也有專利保護,在國內,沒有廠商能提供匹敵蘋果的解決方案。在一切都不成熟的時候,莫比斯跟上了無線的設計,使用高通芯片,在信息傳遞上採用“穿透式”方案,相當於一個耳機為主耳,手機先傳遞信息給主耳,再由主耳發射信息給另一隻耳機。但這種方案最大的問題是,如果主耳的信息傳遞受到干擾,出現時延,兩隻耳機就會不同頻。在此基礎上,馬嘯跟團隊又在耳機上搭載了翻譯錄音等AI功能。


▲ 誕生在2018年的“莫比斯”。圖 / 網絡


儘管那款產品拿到了美國CES金獎,但因為銷量太小,只有幾千臺,莫比斯最終退出市場。後來馬嘯反思,“就是說在耳機都不太成熟的情況下,又強行增加了一些人工智能的服務,你就發現變成先烈了,走的太早,時機不對,兩個點一結合做出來的東西沒有那麼好。”


莫比斯的旁邊,一個更大的正方形盒子裡,是第一代產品iFLYBUDS,發佈於2021年6月。相比於莫比斯,它的AI功能足夠聚焦,但在具體的每一個功能,包括聲學、工藝、信息傳輸效率上,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不足。它定價799元,銷量達到了幾萬臺,但每一天,後臺都能收到來自用戶不留情面的罵聲和批評。


北京冬日的下午,陽光穿過百葉窗照進辦公室,馬嘯的臉忽明忽暗。他記得有用戶反饋,過個紅綠燈,正在錄音,突然連接中斷,錄音失敗;也有用戶說,耳機的做工“塑料感”太重;還有的直接拿出蘋果的耳機做對比:你們的耳機音質跟蘋果比差遠了。


“to C的業務就非常有意思,用戶根本不在乎你是誰,你做的東西不行,我花錢買了,你達不到我的預期,我就要罵你,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馬嘯理解用戶,但同時,被罵的滋味並不好受,“壓力真的很大,感覺時時刻刻在催你,但是一個硬件產品要想再迭代一代,至少6個月到9個月的時間,所以那段時間就會非常焦慮。”


在許多公司裡,尤其是體量較小的創業公司,創始人的特質影響著整個公司的運營發展。商業史上最常見的失敗案例裡,總是有一個難面失敗,愛聽好話,極度自負又掌握著核心權力的創始人。如何處理失敗,是創始人們必須面對的課題。


對於失敗,馬嘯毫不避諱,他坦然地談到不成功的嘗試,用戶的不認可,來自外部的質疑。他堅信,敢直面失敗的人不會被失敗打倒,失敗贈予他的不只有痛苦,也有改善的方向。人就算站在刀尖上,也能在疼痛裡找到出路。


馬嘯要求高層跟基層員工都做客服,回應用戶的反饋和需求,產品負責人甚至一度被大家稱為“CAO”——‌首席道歉官(Chief Apology Officer)。


最重要的是,馬嘯常年跟消費者打交道,他知道一個真正不好的產品,連用戶活躍度都不會有,不會像iFLYBUDS那樣,“可能100個人買了,70個人一直在用,但是50個人在罵”。他知道,產品有它戳中的痛點,有存在的必要性,也有自己的生命力,剩下要做的,就是改善問題。


2021年年底,馬嘯創立未來智能,他要在一個更接近“破釜沉舟”的環境,把自己理想的產品做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創業,要找志同道合的人。


柳達是科技公司裡罕見的浪漫派。30歲之前,他沒有任何積蓄,所有設計上有亮點的數碼產品,他都要擁有,每個月的工資一到賬,就置換成人類工業設計上的高光。


柳達是科技公司裡罕見的浪漫派。圖 / 訪談者提供


王松是典型的技術男,在軟件上經驗豐富,願意去探索全新的領域。在參與莫比斯項目之前,他並沒有硬件相關經驗,但讓自己的代碼在現實世界中運行,是個極大的誘惑。


他們都曾在訊飛多年,是馬嘯的工作夥伴,有跟馬嘯相似的坦誠和對產品的執著。未來智能成立後,柳達擔任CPO,主攻產品,王松是CTO,專精技術。


COO王超是唯一來自訊飛體系外的合夥人。他比馬嘯年長,因此工作履歷更豐富,去過500強企業,也在大廠工作過多年,硬件、軟件的路都走過一遍。來到40歲,他覺得這或許是人生最後一次創業,他不願意去大廠做個養老的高層,更想找一個感興趣的事情,一頭扎進去。


成立幾個月後,未來智能正式走上獨立之路,科大訊飛給予耳機品類的獨家品牌授權。一張全新的風帆,被一群浪漫、堅持、背水一戰的人合力拉滿。



小小的耳機,大大的困難


一個耳機,只有不到兩立方厘米的大小,但內部卻有可能集成多個元器件,實現多種複雜的功能,涉及信號傳輸等多個技術。


在王超從前的履歷裡,他總是在跟硬件打交道,接觸過PC、兒童電話手錶、翻譯機甚至機器人。來未來智能前,他想的是,大風大浪都見過了,一個智能耳機還能難住自己嗎?真正開始做,他才發現,困難比自己想象得更大。


未來智能COO王超。圖 / 每日人物


在耳機裡,存在多個“不可能三角”——只要是入耳的耳機,它的大小和重量就有固定的數值範圍,也就是普通人耳的平均大小,普通人感到舒適的承受重量。假如耳機想要有更好的音質,就要有更好的喇叭、更大的動圈(可以提高音質的元器件),消耗更多的電能,裝更大更重的電池;耳機裡還有一顆藍牙芯片,負責傳輸信息。假如搭載AI功能,它的功耗也會變大,增加電池重量。


就像是拿一個筐裝蘋果,筐就這麼大,是裝這顆蘋果,還是裝那顆?每一顆蘋果都是用戶想要的,但每一顆又都有代價和具體的重量。怎麼用同一顆芯片做更多的事,同時不明顯增加能耗?怎麼儘量提升音質,又能實現耗電少,續航長?


創業初期,大約2021年底,創始團隊只有20多號人,大家在合肥一棟很小的舊樓裡辦公,聚在2樓的會議室裡,高管們吵架吵了兩個多星期,隔三差五,外面的人就能聽到會議室裡傳來亂哄哄的爭論。


之所以討論這麼多次,就是要搞清楚,重新出發,全新的耳機產品到底要裝進哪顆蘋果,放棄哪顆蘋果。“湊起來就得聊,一定得把這事兒聊透,不聊透這個事幹不下去了,已經到這個節骨眼上。”


科大訊飛的聯合創始人胡鬱是馬嘯的職業引路人,也是他創業的最大支持者。馬嘯始終記得,胡鬱反覆提到12個字:創新品類、品牌定位、佔領心智。


這次創業,馬嘯把這12個字貫徹下來。創新品類指向的是產品走一條沒有人走的路,一款搭載AI功能的智能耳機在行業裡是罕見的;品牌定位指向消費人群,馬嘯設想的是,他要打造一款為有工作需求的人做一個能錄音並整理分析紀要的助理;佔領心智,也就是產品的營銷和宣傳,在“會議耳機”和“錄音耳機”之間,馬嘯選擇了前者。雖然他也猶豫,“會議”這個場景是否太過聚焦、細分,聽起來班味兒也更大,會不會引起消費者牴觸?但思來想去,還是切中用戶的痛點最重要。


有了清晰的判斷和定位,大家決定,這款耳機的降噪、音質、續航等通話屬性一定要足夠好,因為會議是一個高頻次、長時間通話的情景,同時參與人數大多超過2個,以當下的職場環境,很多會議也未必是在會議室裡開的,總是有人在咖啡館甚至路上掏出耳機,打開手機上的會議鏈接。


討論中,高管們也有分歧和爭吵。柳達對產品有執念,在產品外觀的設計上,他希望打破傳統無線耳機的翻蓋設計,採用扁平的滑蓋設計,讓用戶可以單手推開,單手拿出耳機佩戴完畢。


開會時,內部很多人覺得,不走蘋果等主流廠商的設計路線,會不會讓耳機顯得廉價?但柳達曾經親眼看到一位商務人士,在機場推著行李箱,左手拿著手機,右手卻沒辦法把兩隻耳機戴上,手忙腳亂中,他用頭和肩膀把手機夾住,這才空出兩隻手把耳機戴上。


傳統無線耳機的翻蓋設計需要雙手打開耳機盒。圖 / 視覺中國


在他看來,蘋果耳機是工業設計的頂峰,沒人能再超越它,作為創業團隊去模仿蘋果沒有意義。留給他們的機會在於,蘋果和其他大廠是給全球幾十億人設計產品,未來智能是給一部分垂直人群做產品。“它就跟大廠的耳機不一樣了,從外觀色澤質感到使用體驗性能,都要跟它不太一樣。不一樣才能產生差異。”


討論結束,美好的想法水落石出。


不過,在一個硬件產品上實現它們,過程並不美好。王松記得,做第一代產品時,團隊底子薄,起點低,大家從做軟件起家,往硬件的方向轉,不說是頭破血流,磕磕碰碰總是有的。光是讓大量的語音數據可以流暢地從耳機傳輸到手機,這個問題就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去解決。問題的難點也在於“不可能三角”,耳機的處理器運行需要算力支持,算法一跑起來,就要佔用大量耳機資源,影響耳機原本的通話功能。


未來智能CTO王松。圖 / 訪談者提供


到了iFLYBUDS Pro,團隊希望產品可以分辨特定專業領域的專有名詞、各類方言,並在錄音後整理基礎的摘要,這又需要調用更高的算力去做訓練。


從設計,到實現功能,到最終生產,打磨了近一年時間,2022年5月iFLYBUDS Pro問世。它有超長的續航能力,戴上可以通話7-8個小時,如果放在盒子裡,可以待機50個小時。它特有的會議錄音、錄音整理以及摘要功能,精準地擊中了用戶的痛點。


但很快到了年底,ChatGPT發佈,王松懵了,“一夜之間,就把我們做的事情給顛覆掉了”——他們希望產品實現的功能,大模型都能實現,並且能更好地實現。


雖然依然有沮喪和不滿,但iFLYBUDS Pro成了未來智能的翻身之作,銷量達到了幾萬臺。2022年,未來智能的營收相比2021年增長了整整10倍。



選擇


馬嘯面臨一個選擇,要不要把錢投入到抖音直播間裡?


那是2022年初,未來智能設立了抖音直播間,開始在這個全新的線上渠道賣耳機。但耳機品類做直播,做一天虧一天,“一直做不起來,這個東西又很吃錢,每天要投錢,如果轉化率不能做到某個數字以上,退貨率不能控制在多少以內,基本掙不了錢。相當於一直在耗著,為了賣貨,賺到的錢還不如投出去的。”同期,也還沒有同類的耳機產品走進直播間。


公司的現金流並不富裕,大部分的錢準備用來研發產品,做紮實供應鏈。關於要不要繼續花錢,內部一直有爭議。


贊成的人說,抖音電商的崛起是必然,這件事你不做,就錯過了最大的渠道風口。但反對的聲音佔了上風,馬嘯記得很多人說,“一算數,很明顯一天虧十幾萬,公司哪能堅持到那?還沒見到勝利的曙光就已經死了。”


連公司內部負責抖音直播電商的人,都因為看不到回報失去信心,問馬嘯,“要不咱們別做了吧。”


馬嘯陷入了兩難。


在很長時間裡,馬嘯是一個謹慎的人。這份謹慎來自家庭給予的教育——母親是一位大學老師,對馬嘯要求嚴格,不允許他犯錯,更不允許同一個錯誤犯兩次。她最常說的話是,“人不能在同一棵樹下摔倒”。為了教育孩子,她甚至會放任最壞後果的出現,讓現實代替自己鞭撻馬嘯。


母親的教育,工作後來自夥伴和公司的支持,踩著刀尖走過來的路,讓馬嘯嘗試去接納犯錯、失敗的可能性。但他依然會糾結,甚至習慣了糾結。


每當做選不出選擇,馬嘯就去旅行,去曠野中重新定位自己。在中蒙邊境,草原一望無際,天地寬闊,眼前全是路。“只有你和這個世界,可以暫時把很多煩惱都忘掉,回來以後感覺人輕鬆了。”


人能夠在曠野中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圖 / 視覺中國


馬嘯意識到,做一家公司的創始人,不能只有理性,“純理性你是不敢做決策的,因為永遠有收集不完的信息。但拖延做決策的危害,有時候比做錯決策更嚴重。做錯了還能早點迭代,不做決策,很多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


帶著恐懼,猶豫,他拍了板,抖音直播繼續做。


幾乎同一時間,王超也面臨一個選擇,要不要換供應商?那時公司剛剛獨立運轉,上一代產品iFLYBUDS Lite剛上市,下一代產品iFLYBUDS Pro正在籌備中,此時更換關鍵供應商,大動供應鏈,風險巨大。


但王超有堅定的理由。原有的合作伙伴希望幫助未來智能整合所有的硬件,作為中間商直接交付整機,“實際上他們是想把控整個供應鏈”。這跟未來智能的願景並不相符,他們更希望對方坐在後座上,陪伴未來智能向前走,而不是坐在副駕上伸一隻手過來掌握方向盤。


王超曾經請合作伙伴的老闆吃飯,從下午6:00聊到晚上11點,掰開了揉碎了,還是沒有聊通。席間,王超一直在算賬,一個新產品的研發就要花掉小1000萬,除了研發,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但未來智能的產品定價在1000元以上,這個價格帶意味著它要有最好的製造工藝,要用最一流的供應商。他跟馬嘯都覺得,用戶不會為了智能買單,AI只是免費的甜點,未來智能的耳機本身,各方面性能不能輸給市面上任何一個產品。


“那個時候要把它切掉,引入新的供應商,我要冒著非常大的風險。但是我那時候堅定了,只要是正確的,哪怕現在很難,我也會堅持。”


在合肥一間會議室,王超帶來了三四頁PPT,燒了一壺茶,等待胡鬱和從深圳出差回來的馬嘯。兩個人一落座,他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講完了為什麼要切換供應商,兩個人很快認可了他的決策。


獲得了內部支持,然後是外部的幫助。在崑山,他和馬嘯、王松、柳達見到新供應商的高層。對這條果鏈上的巨頭來說,未來智能的產量非常小,但在全球經濟環境變化迅速的時刻,他們願意跟本土的企業建立深度合作,陪伴有創新能力的公司一起往前走。


只用了3個月,未來智能的供應鏈全面切換。


經營企業要不斷去做決策,選擇向左還是向右,眼前總有路,不是自己走,就是競爭對手走。馬嘯跟王超有相似的覺悟,“一個創業公司,如果不這麼做,公司可能就活不下來。”


現實褒獎他們的勇氣和果決。調整投放策略之後,未來智能的抖音直播間開始盈利,直播間的流量和品牌效應甚至給其他線上渠道帶來了客流。2022年5月發佈iFLYBUDS Pro,更換供應鏈帶來的好處非常明顯,這一次,罵聲少了,有不少用戶稱讚新一代產品 “有質感”、“音效比以前更好”。


用戶就是未來

iFLYBUDS Pro上市時,怎麼做營銷,大家犯了難。錢依然是有限的,市場不知深淺,把錢花在哪裡是個問題。


敢直面失敗的企業,能在一地的失意裡淘出金子。馬嘯跟王超、柳達一起商量,主動做個減法,全國2億白領,都去做營銷不可能,他們把上一代產品的老用戶做了個數據統計,“罵我們的那些用戶都是什麼人,統計了一下”,發現金融行業人士、律師、記者、銷售人員最多,最終決定,把資源往這個方向砸。


一位上海的二級市場研究員曾經是iFLYBUDS的老用戶,也是“一邊用一邊罵”的一員,馬嘯形容他是“最早罵得最兇的那一代,對這個產品就是愛之深,責之切”,他跟這位研究員加了微信,一直有聯繫,對方總是問他,這個產品怎麼回事?這個功能怎麼還沒有改善?


但iFLYBUDS Pro上市後,無意中兩個人又聊起來,研究員的話風變了,“他說你們這代產品可以,我買了仨,可以同時開三個會,另兩個會直接把耳機掛在線上就行了,然後我自己去參加一個會。開完會再看錄音整理出來的文字。”


開會是智能耳機使用的重要場景。圖 / 視覺中國


那一刻的開心,馬嘯一直難忘,“當時就感覺,這個產品真的有用。”


還有一些超出他們想象的用戶群體,比如留學生。一位用戶說,iFLYBUDS Pro可以一邊錄音一邊翻譯,它最驚人的特點在於錄音音質好,就算離教授7、8米,整個教室有回聲,也能清晰地收聲——這有賴於王松所在的技術部門重新開發的收聲算法,聲學問題可以跟智能算法結合在一起。


令馬嘯吃驚的是,iFLYBUDS可以幫助一部分聽障人士。他手機裡一直保存著一份攻略,“如何用訊飛AI會議耳機解決生活中的關鍵問題”,由聽障人士自發整理。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感動。


時至今日,在整個營銷資源都並不富裕的情況下,馬嘯看到大量用戶是自發推薦未來智能的產品。2022年未來智能打了個翻身仗,2023年,未來智能的營收又翻了兩倍;2024年,iFLYBUDS Pro2發售,新增了紅點閃錄、AI問答、通話翻譯、智能嘴替等一系列全新功能,也逐漸補齊了辦公場景的各類需求,相比2023年,未來智能營收再翻了兩倍。


2024年5月,iFLYBUDS Pro2問世。圖 / 訪談者提供


曾經不看好未來智能的投資市場,重新把目光調轉過來。王超記得,在2023年初,ChatGPT點燃了AI風口,新加坡的知名主權基金找到了未來智能,從新加坡來到杭州,跟未來智能的幾位合夥人見了面。儘管最終因為種種原因,雙方沒有合作,但這代表了資本市場的肯定。


更多的投資機構找上門來。在此次Pre-A輪融資之前,大家堅定了同一個想法:要尋找能夠陪未來智能一起成長的夥伴。而拿到這筆錢,馬嘯的規劃是投入產品研發,提升算力和算法,擴充產品矩陣;把線下渠道做紮實;出海。中國的科技企業,還是要到更廣闊的海域裡遨遊。他希望有一天,未來智能的產品可以做到海內外同時發售,希望海外的用戶也可以體驗到來自中國的產品和技術。


人工智能的浪潮有漲有退,馬嘯判斷,智能硬件是最有可能在實現技術進步同時商業化閉環的領域。“耳機相當於把感知設備拓展到了耳朵上,翻譯眼鏡是拓展到眼睛上,讓人工智能能聽會看,至於怎麼處理聽和看的信息,要靠後邊的算法。”


iFLYBUDS Pro2可以面對面翻譯。圖 / 訪談者提供


而未來智能的護城河,除了積累的大量用戶使用數據,還有智能硬件本身的週期性,“軟件可以快速迭代,但硬件不是這樣,硬件開局即終局,有一個地方做失誤了,你會虧得非常慘。所以它不是圖快的公司能幹的事。”


“市面上很多大廠做了好多硬件都沒成功,因為它們不明白,做智能硬件的底層邏輯是打磨好一個基本的好產品,在上面再有一個能夠轉化用戶的好AI,而不是為了AI去做一個硬件。”


創業這幾年,大家都感受到了做to C產品的幸福感。


王超說,不管是去吃飯,還是坐高鐵飛機,他總是能看到正在用未來智能耳機的人,忍不住多看對方几眼。對方也奇怪,那個人張望什麼呢?


有一次,在從合肥到北京的高鐵上,他看到鄰座的女孩正在使用未來智能的耳機。他一下子激動了,想要跟女孩搭話,但對方一直戴著耳機,不好意思打擾。快到站的時候,女孩終於取下了耳機,王超逮住時機,趕忙問,“你為什麼用這個耳機?”


看到女孩錯愕的表情,他才繼續解釋,“這個耳機其實是我做的。”


女孩說,自己在讀研,去合肥做合作項目,需要記錄項目信息,耳機幫了她不少忙。雖然定價1000多塊,對學生來說有一些貴,但她覺得,這個錢花得很值得。


那一刻,“我覺得她對我們耳機非常認可,雖然這是個很小的事,但你真的是用你的產品去打動消費者,能獲得消費者的認可,是做產品的人,做消費品的人最大的成就感。”


不管前路如何,未來智能會把用戶放在第一位。有用戶,就有未來,這是馬嘯和夥伴們一直堅信的。



微信又雙叒叕改版了,如果不標星,容易錯過我們的推送,也無法看到封面圖片。還請點擊星標🌟“每日人物”,及時接收每篇新鮮出爐的推文,我們期待與你的每一次見面。



每人互動
你用過未來智能的耳機嗎?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

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