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規模槍擊事件頻發,美國年輕的“槍擊一代”正在呼籲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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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羅里達州帕克電 — 高中畢業班學生德蘭尼·塔爾(Delaney Tarr)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不知道學校槍擊事件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當火警響徹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Marjory Stoneman Douglas High School)校園,老師們開始尖叫“紅色警戒!”困惑的學生們在教室裡跑進跑出的時候,17 歲的塔爾知道該做些什麼:跑去教室裡最安全的地方。這一次,他們 19 名學生和老師一起躲進了壁櫥。

“我已經被告知這些做法好些年了,”她說,“我妹妹 12 歲,在上初中。她小學的時候就做過紅色警戒演習了。”

這正是大規模槍擊事件頻發的時代,一代孩子們的生活。這些孩子出生在一個被 1999 年科羅拉多州哥倫拜恩高中(Columbine High School)襲擊事件改變的世界。成長期間,他們練習如何應對無差別槍擊犯,擠在一起度過一級防範警戒。他們和家長、老師討論威脅和安全防範措施,和朋友一起暗暗好奇他們自己的學校是否會發生襲擊事件、誰會成為襲擊犯。

現在,這一代孩子幾乎都已經長大了。本週,持槍歹徒在帕克蘭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擊斃了 17 名學生。許多受害者的同學第一反應不是默默悲傷,而是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又一場學校槍擊事件發生後,美國開始探討槍支暴力,而這些孩子們急切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這一全國討論中。電視採訪中、社交媒體上,乃至為躲避槍手而鎖起的學校辦公室裡,他們暢所欲言。

槍擊事件發生後,許多政治家都在關心孩子們的心理健康和安全問題,而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直言不諱的學生們則希望藉此引起人們對槍支管制問題的注意。

他們在 Twitter 上向政治家們喊話。一位學生告訴佛羅里達州共和黨參議員馬克羅·魯比奧(Marco Rubio):“你不懂。”槍擊事件發生不久後,該校 11 年級生卡梅倫·卡斯基(Cameron Kasky)和一些朋友在 Facebook 上發起了“永不再發生”(Never Again)活動,分享其他在暴行中倖存的學生的故事與觀點。

槍擊事件受害者的葬禮開始那天,馬薩諸塞州、愛荷華州、密歇根州十幾所學校因模仿犯罪威脅關閉,社交媒體對此進行了最糟糕的解讀。週五,西雅圖附近一所大學因槍擊謠言封鎖了幾個小時。全區封鎖的情況也至少發生了一次。幾名學生因向打電話威脅學校遭到了逮捕。

在美國其他高中,學生們與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學生團結一心,舉行罷課,抗議華盛頓在保護學生和老師上的不作為。提倡槍支管控的“媽媽要求採取行動”(Moms Demand Action)組織表示,學生們要求政府行動起來的呼聲很強烈,因此他們創建了一個主要是學生的類似倡議團體。

“大家說現在討論這個還為時尚早,”卡斯基說,“要我說,現在已經太晚了。”

他的想法印證了其他希望採取行動學生的觀點。對於他們而言,這不是個抽象的問題,這是他們被謀殺的朋友、他們血淋淋的校園、他們倒錯的生活。

學生們說,他們不希望任由政治家和成年人活動家去討論他們的生命。

卡斯基說:“我們需要自己來掌控。”

17 歲的大衛·霍格(David Hogg)是一名學生記者,他在帕克蘭暴行發生期間採訪了他的同學們。他說,早在 AR-15 的槍聲開始在走廊響起以前,他就想過學校槍擊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和同學擠在一起時,他很鎮定,決定記錄下同學們的想法和觀點,這樣一來即使最糟的事情發生,他們的想法觀點也還能繼續留存下來。

“我錄下了這些視頻,因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活下來,”他在一段採訪中表示,“但我知道,如果這些視頻能留下來,它們就能傳遞、說出我們的故事。我希望,這故事能改變些什麼,那就是我留下的遺產。”

1999 年 4 月哥倫拜恩高中槍擊事件的倖存者奧斯汀·尤班克斯(Austin Eubanks)說,現在和哥倫拜恩高中槍擊事件發生後的情況截然不同。那次事件中,兩名十幾歲的槍手走進圖書館開始掃射時,尤班克斯和朋友躲進了一張桌子底下。尤班克斯受了傷,他的朋友科裡·迪普特(Corey DePooter)遇害身亡。

提到哥倫拜恩高中槍擊事件的直接後果時,尤班克斯說:“當時沒有人堅持激進的立場。”他說,不久後他就開始濫用鴉片,把那作為一種應對機制。“我只想一個人待著,我太受傷、情緒太不穩定了。”

週三槍擊事件發生後,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學生納撒尼爾·克拉克(Nathanael Clark)和他的父親約翰(John)向新聞媒體發言。圖片版權:Saul Martinez/《紐約時報》

現在,尤班克斯在科羅拉多州幫助經營一間戒毒中心,有了一個 8 歲和一個 12 歲的兒子。他的大兒子問,為什麼哥倫拜恩高中會發生槍擊事件,他需要害怕嗎。尤班克斯說,他在努力讓他的兒子感覺自己是安全的,與此同時他也在探討該如何讓孩子們應對這種暴力行為。

對大部分學生而言,無論學校槍擊事件有多少見,他們都是在一個習慣了這些威脅的世界裡長大的。如今的高中生,比他們的父母更熟悉封鎖、紅色警戒演習這樣的字眼。

阿拉斯加州塞爾瑪一位警官斯賓塞·科利爾(Spencer Collier)近來和一群高中生聊了聊。當時,他們向他提起了大規模槍擊事件,還向他施壓,要求瞭解目前的情勢、執法機構為了解決問題都在做些什麼。康涅狄格州高中 11 年級生納撒尼爾·拉斯科(Nathaniel Laske)說,他曾在學校戲劇作品《出事了》(something happened)中問過學校管理人員,學校明顯缺少封鎖校園演習和大規模槍擊事件應對計劃的問題。

“許多人不願意談論這個問題,”拉斯科說,“如果你是學校的一員,你會更想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16 歲的艾米·坎貝爾-奧茲(Amy Campbell-Oates)聽說帕克蘭槍擊事件不久後,她覺得自己應該努力從小事做起,影響國民對槍支暴力的討論。她和兩位朋友組織了一場抗議活動,還製作了海報。週五晚上,他們和幾十名南布勞沃德高中(South Broward High School)的學生舉行了集會。

他們拿著寫有“It Could’ve Been Us”(我們也有可能受害)、“Your Silence is Killing Us”(你的沉默正在殺害我們)、“We Stand with Stoneman Douglas”(我們支持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生)的牌子,大聲呼籲。汽車喇叭聲支持地響起時,他們一齊發出了更響亮的聲音。

“我們認為,我們的政治家們不能光說思念和祈禱,他們得做些什麼,”坎貝爾-奧茲說,“我們希望選民知道,中期選舉就快來了。我們中一些人還不能投票,但我們想(把我們的想法)傳達給那些按法律常識可以投票的人,希望他們禁止突擊步槍,要求人們在購買槍支前接受心理健康檢查。”

瑪喬麗·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畢業班學生蒂拉·希曼斯(Tyra Hemans)也製作了一張海報,上面寫著“ENOUGH”(夠了)的字樣。週五,希曼斯參加了 17 歲遇害學生梅多·波拉克(Meadow Pollack)的葬禮。隨後,她說她希望能在特朗普總統來這裡時見一見他。

“我希望我們的政治家們能拋開錢的事,開始想想我們失去的這些生命,”她說,“我希望和他談談,改變這些法律。17 個人死了,就那麼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被殺死了。”


翻譯:熊貓譯社 錢功毅

題圖版權:Saul Martinez for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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