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茅臺承認將假飛天“鑑定為真”，防偽體系為何失靈

紅星資本局原創

記者| 程璐洋

編輯|肖子琦

假茅臺層出不窮。但這次，是官方鑑假爲真。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6月22日，據茅臺集團官網，貴州茅臺酒銷售有限公司回應“自制假茅臺被鑑定爲真”一事，承認此前鑑定爲真的結果出錯。所謂“自制假茅臺被鑑定爲真”（詳見此前報道：《茅臺回應“自制假茅臺被鑑定爲真”：兩名鑑定員在不同時間均操作不細緻、不嚴謹》），是指一套靠網購拼湊的兔年茅臺假酒，被武漢一家茅臺打假辦工作人員鑑定爲真。

公告還透露，在安徽合肥、湖北武漢的兩家茅臺自營店，不同的鑑定員分別對客戶提供的53%vol 500ml貴州茅臺酒（癸卯兔年）產品進行了鑑定，鑑定員都口頭出具了“鑑定爲真”的鑑定結果。

四川成都的茅臺加盟店店長長馬先生入行10年了，在他的記憶中，這是茅臺官方首次公開承認鑑定失誤。

茅臺對此反應迅速。據貴州茅臺（600519.SH）官方微信號，近日，茅臺相繼召開專題調度會、舉辦產品鑑定技能提升專項培訓班、制定出臺產品鑑定體系建設提升方案、加快推進貴州茅臺酒（甲辰龍年）防僞技術升級。

平均1-2分鐘鑑定一瓶酒 

看包裝看瓶身但沒看酒體

長久以來，因爲利潤豐厚，假茅臺屢禁不止。假酒也並非茅臺一家酒企頭疼的問題。但這次，官方鑑定失誤，讓不少茅臺的消費者更加顧慮。馬先生表示，有客戶給他發來鑑定失誤的新聞，原本準備買的酒改爲觀望。

所謂的茅臺打假辦，是貴州茅臺在各省的茅臺直營店開展的便民鑑定服務工作，至少從2020年開始。每省只有省會城市指定一家直營店，作爲固定鑑定點。鑑定師傅由茅臺公司專門指派到鑑定位置，並非門店的工作人員鑑定。鑑定爲預約制，需向茅臺客服提前預約，在指定時間去門店鑑定，一次最多鑑定6瓶。鑑定結果由鑑定人員口頭告知，不出示紙質鑑定結果。如需紙質鑑定結果，需向購買渠道申請，或向公安機關報案後由其和貴州茅臺公對公獲取。

從失誤視頻來看，武漢鑑定中心的鑑定員拔動瓶蓋、查看防僞標、放大鏡檢查瓶蓋噴碼、手機掃描條形碼後，檢查1分25秒後，給出了鑑定爲真的結論。

紅星資本局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從武漢、成都的兩家鑑定中心工作人員處得知，鑑定時間爲每週六，早九點到下午四點，平均預約人數爲70、80人，但不是所有人預約後都會去線下鑑定，有時會出現排隊情況。

對於視頻中的鑑定流程，一位深圳的茅臺經銷商杜先生告訴紅星資本局，從時長來看沒什麼問題，他們身邊熟練的鑑定員平均也是一兩分鐘完成鑑定。但在他看來，視頻中的鑑定未進行酒體鑑定，這在目前的造假技術下，很容易失誤。

他解釋，目前市面上最難辨別的茅臺假酒，是打孔酒。打孔酒使用了真茅臺的所有外包裝，包括紙箱、紙盒、瓷瓶，只用針孔打孔技術，抽出真酒，打入假酒。甚至爲了模擬口感，打入的假酒可以使用茅臺王子酒等價格更便宜的茅臺系列酒，替換比例可以控制在20%-80%。雖然這樣造假的成本高，但非常逼真，即使專業人士也很難辨別。

6月28日，茅臺客服表示，鑑定失誤後，他們對官方鑑定員加強了培訓，但不清楚具體的鑑定流程和手法是否變化，以實際爲準。

不回收的茅臺打假辦 

此前未向普通消費者開放鑑定

除了技術問題，沒有直接的利益相關，是馬先生認爲官方打假辦出現失誤的深層原因。

他告訴紅星資本局，僅口頭告知、不出示鑑定結果，甚至沒有將鑑定員和鑑定結果強對應，這就很考驗不同鑑定員的責任心。仔細鑑定，還是大概看看，在不同鑑定員間的個體差異很難把控。

同時，鑑定中心只鑑定、不回收的模式，也讓鑑定員和鑑定門店並不承擔鑑定失誤的風險。

茅臺的鑑定中心早有開辦。在2014年出版，茅臺集團原董事長季克良參與主編的《茅臺鑑真》書中，已經寫明瞭各省份的鑑定中心地址。但據一位入行十多年的安徽茅臺經銷商楊先生回憶，早前的茅臺鑑定中心，爲配合警方甄別造假案件的茅臺酒真僞，並未向普通消費者開放。

茅臺集團原董事長季克良參與主編的《茅臺鑑真》 程璐洋/攝

據茅臺集團官網，2020年8月，貴州茅臺發佈便民鑑定服務告知書，稱便民鑑定服務是其面向消費者開展的一項產品鑑定服務工作，活動開展以來得到了廣大消費者的認可和支持。爲最大程度服務好消費者，現結合市場實際，公司定於每週六9:00至16:00在各省的茅臺直營店開展便民鑑定服務工作。

茅臺便民鑑定服務告知書 圖源：茅臺集團

除了便民鑑定服務，茅臺持續在升級防僞體系。從《茅臺鑑真》書中來看，茅臺酒每隔10年，會進行一次大升級變化。但10年間的同一大批次的茅臺酒，也會存在酒標、花紋、酒花維持時間等很多細節的細微差別。

2000年前，茅臺酒使用美國公司製造的防僞標籤，因被破譯而損失慘重。2004年，茅臺啓用了上海復旦天臣公司的防僞技術。據天臣集團官網，19年來，天臣爲茅臺酒提供了防僞標籤、防僞膠帽和RFID防僞溯源系統，是茅臺酒三代防僞產品的獨家供應商。

打孔造假難以辨認

高仿假酒很難喝出區別

無論包裝、瓶身的防僞技術如何升級，在杜先生看來，假茅臺不可能被禁止，而且辨別難度只會越來越高。

據他了解，一臺打孔機器的成本就在50至60萬元，爲了將髮絲般細的針管伸入瓷瓶內換酒，還不能破壞瓷瓶體，需要的操作機器非常精密。

除了機器成本，換多少成本的假酒進真酒瓶，也決定假酒最終能賣多少錢。如果使用茅臺鎮小酒廠的醬香酒全部替換，這樣的假茅臺酒口感差異較大，售價低很多。但如果有客人預定，可以用茅臺集團的系列酒替換，替換比例在4成以內，都很難被喝出區別。這種高仿假酒，市場售價超過千元。

杜先生解釋，如果是替換酒體的假酒，根本不怕大部分鑑定，因爲包裝都是真的。搖晃酒花的鑑別方法，在替換比例不高的情況下，差別也不大。

杜先生表示，自己賣一瓶飛天茅臺，現在的利潤只有幾十塊錢，但那些做造假生意的一旦起量穩定，就十分賺錢。

杜先生說，他的茅臺酒老客戶以工程類老闆爲主，這幾年生意不好做，但這些老闆還是要招待客戶。去年底，一位一直找他買茅臺酒的老客戶主動詢問其有沒有高仿茅臺，“那位客戶說，反正生意酒桌上，一壺下去，誰都喝不出來是真是假，省點是點啦。”

（應採訪對象要求，馬先生、楊先生、杜先生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