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據伊朗圖書新聞社(IBNA)歷史欄目記者法特梅·莫哈傑裡報道,《普京時代的新保守主義:根源與思想》一書的發佈會於1404年2月1日(2025年4月22日,星期二)在“新聞在線”通訊社總部舉行。該書作者為德黑蘭大學副教授、總統政治顧問馬赫迪·薩納伊博士。
此次會議邀請了多位政治學與國際關係領域的知名教授與研究者,嘉賓包括:德黑蘭大學世界研究所副教授穆罕默德·賈瓦德·扎裡夫、伊朗政治學協會主席侯賽因·薩利米博士,以及德黑蘭大學法政學院院長易卜拉欣·穆塔基博士。
馬赫迪·薩納伊:一個國家的自我認知取決於對周邊世界的正確理解
薩納伊作為首位發言人表示:“今天我們在理解周邊世界方面存在問題。那些擁有悠久文明的國家,往往過於專注於溫故自身歷史,以至於把對外部世界的認知放到了次要的位置。然而,許多社會學家認為,一個國家的自我認知取決於對周邊世界的正確理解,尤其是身處在當今複雜而動態的國際環境中。”
他指出,這本書的主要目的,是幫助大家更好地理解伊朗的地區和世界環境,特別是俄羅斯的思想與政治發展。
薩納伊強調,伊朗對俄羅斯的認知大多是軍事性的和表層的。他表示,俄羅斯的政治思想與伊朗有著文化和歷史的相似性。寫作本書的動機,既有個人興趣,也是因為感覺到有關俄羅斯思想研究方面的波斯語資料存在嚴重空缺。“在伊朗,我們缺乏關於俄羅斯思想流派的可信資料,現有的相關書籍要麼是間接翻譯的資料,要麼只是對俄羅斯的發展提供了很膚淺的觀察。在本書中,我試圖從俄羅斯的獨特歷史與文化特質出發,而非西方視角,來剖析俄羅斯新保守主義思想的根源。俄羅斯人認為自己是歷史的受害者;從蒙古人入侵到第二次世界大戰,這種受害意識已經印刻在俄羅斯的民族認同之中了。”
他補充說,在出任駐莫斯科大使期間,他意識到俄羅斯人對自身的認知,與外部世界對其形象的認知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而這種認知差異正是許多誤解的根源。
扎裡夫:對俄關係必須是戰略性的、理性的,而非情緒化的
另一位與會發言人,穆罕默德·賈瓦德·扎裡夫表示,對俄羅斯的認知不足導致了伊朗政策上的錯誤決策。“在伊朗,我們陷入了一種認知誤區,這使得我們在外交政策上做出了糟糕的決策。俄羅斯既不是我們永遠的敵人,也不是我們永遠的朋友。我們與俄羅斯的關係應當是戰略性的,應當建立在國家利益基礎上。薩納伊博士的這本書是極少數資料中的一本,能提供給我們對俄羅斯真實客觀的理解。我們不能指望因為俄羅斯在某一問題上支持了我們,就會在所有全球事務中都站在我們一邊。”
扎裡夫強調:“我們必須理解的重要一點是,這個世界不是按照永久的同盟關係來運作的,而是每個國家根據特定時刻的自身利益作出他們的決策。”
穆塔基:我們的“恐俄情結”有其歷史與媒體根源,但我們必須保持現實態度
德黑蘭大學法政學院院長易卜拉欣·穆塔基博士從歷史角度談論這個問題:“在伊朗和俄羅斯都存在一種‘恐外情結’,但俄羅斯已經通過實用主義逐步糾正了這種心態,而我們在外交政策中卻很少看到這種務實態度。伊朗人對俄羅斯的觀感源於兩國歷史上的戰爭,並被西方媒體如BBC與Iran International不斷強化。儘管俄羅斯遭受到許多批評,但它仍是一個重要的地區與世界大國,我們不能忽視它,也不能將它簡化成敵人這種刻板印象。”
他補充說,伊朗與俄羅斯的外交決策方式有許多相似之處:兩國的外交政策都比較保守、以自身安全為驅動力,有時具有一定的被動性,這種模式源於兩國的地緣政治位置與歷史經驗。
穆塔基還指出:“扎裡夫博士作為外交官,我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超越傳統框架、務實而靈活的外交風格。我希望,在一些重大國際談判中,我們能夠更多信任像他這樣的外交官,而不是使用一個具有很多成員的代表團。”
薩利米:以“善惡二元論”看待世界,會使我們迷失方向
伊朗政治學協會主席侯賽因·薩利米批評了國際關係中的意識形態化思維:“將世界分為‘善’與‘惡’的二元思維,會讓政策制定遠離現實。俄羅斯的許多思想來源於對現代性的再詮釋,而不是與之對抗。亞歷山大·杜金是俄羅斯思想中的一個極端例子,但他不應被視為整個俄羅斯社會的代表。”
“恐俄情結”在一些伊朗精英中已制度化
薩利米進一步指出:“在我們部分政治精英與知識分子中存在一種結構性的‘恐俄情緒’,認為俄羅斯在歷史上始終是打擊我們的力量。這是一種過於簡單、不科學的分析。俄羅斯人和我們一樣,也在艱難應對有關現代性的激進詮釋,但不能將其政治思想僅僅歸結為與西方對抗。杜金的思想太極端了,在俄羅斯社會中缺乏深入和持久的根基。”
扎裡夫:我們必須擺脫“卡通化”的世界觀
扎裡夫隨後強調:“我們不能陷入一種將其他國家視為‘絕對朋友’或‘絕對敵人’的思維模式。在國際關係中,我們必須依據國家利益而行動,而不是依據我們希望成真的圖景。‘你行善事,投之於底格里斯河,上帝終將在沙漠中歸還於你’——這句話只適用於與神的關係。在國與國之間,這種思維是無效的。”
他補充說:“我們不能成為過去的囚徒。如果我們能理解和分析過去,就能更好地為未來做出規劃,併為下一代邁出有意義的步伐。”
普京並不等同於俄羅斯身份的全部體現
隨後,薩利米對本書書名提出批評:“將普京的政策視為俄羅斯歷史身份的全面體現存在著風險。實際上,兩者之間存在明顯的矛盾。身份是會隨時間演變的。就如同我們在伊朗看到的變化一樣,俄羅斯的結構也是複雜而充滿活力的。”
薩納伊:伊朗與俄羅斯有超越地理的共同點
薩納伊在會議後段談及伊朗與俄羅斯之間的歷史聯繫:“從被認為是雅利安人發源地的阿爾卡伊姆(Arkaim),到德意志哲學在兩國的影響,伊朗與俄羅斯之間存在大量文化與歷史相似性。什葉派伊斯蘭與東正教基督教中的救世主思想、對發展與歷史的共同看法、以及外來入侵的共同經歷,都是兩國文化相似性的重要基礎。”
他在最後表示:“外交政策必須多元化。過度依賴任何一個外部大國——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是有害的。多樣化的對外關係和現實主義的觀念願景,是外交政策成功的關鍵。”
在回答現場觀眾關於“伊朗最好的朋友是誰”的提問時,薩納伊回答說:
“伊朗最好的朋友,是伊朗人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