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正式提交修憲案，它會改變韓國政治與總統的命運嗎？

3 月 26 日，正在中東訪問的韓國總統文在寅批准將總統修憲案提交國會，韓國正式啟動修憲的法律程序。

在未來 60 天內，韓國國會將審議這份提案。如果提案最終獲得三分之二以上議員支持，將在 30 天內付諸全民公投。只有在投票率超過 50% 且贊成票過半的情況下，修憲案才會最終通過。

韓國憲法上一次修訂是在 1987 年。那次修訂確立了韓國第六共和國的憲政體制：實行總統直接選舉，取消總統頒佈緊急狀態和解散國會的權力，實行司法獨立，強調程序正義。在此基礎上，盧泰愚在 1988 年成為韓國第一位真正的民選總統。

與此同時，1987 年修憲中包括總統制、任期規定在內的一些特殊設計造成了嚴重隱患，導致韓國政治的長期不穩定，成為本次修憲的歷史背景。

從韓聯社報道的提案內容來看，本次修憲絕非對制度的修修補補，而是對韓國社會權力分配的一次深度改造。總的來說，可以概括為：限制總統權力、推進地方自治與分權、經濟民主化與擴大民眾自由。

在備受關注的總統制方面，修憲案將現行的“任期 5 年、不可連任”改為“任期 4 年、可連任一次”。韓國總統府民政首席秘書曹國在 3 月 22 日的記者會上表示，現行的“不可連任”規定是為了防止民主化時期再度出現軍事獨裁，而當前韓國的民主力量已足以抵禦政治力量的獨斷。

輿論認為，增加連任條款有助於提高政策延續性，減輕政黨惡鬥的影響。在不得連任的制度下，各政黨圍繞權力展開更為頻繁的爭奪，當權者為了順利推動政策，有時也需要藉助政治之外的力量，由此導致了韓國政商關係的惡化。

民主化之前，韓國前總統李承晚和朴正熙都曾通過修憲延長執政時間。值得注意的是，根據 1987 年憲法，提出修憲的總統不得從關於任期制的修改中獲益。這意味著，文在寅的任期確定在 2022 年結束。文在寅強調，此次修憲是為了國民而非他個人的政治利益。

除了任期制，修憲案還重新劃分了總統、總理和國會的權限。總統不再享有國家元首的地位，國務總理掌管各行政部門；監察委員從全員由總統任命改為由總統、國會共同任命；國會議席將與政黨得票成正比例分配，強化議會民主性；普通法官任期制被廢除，從而增強審判的獨立性。

這些措施的共同特點是，削弱了總統插手監察、司法和具體行政的權力。就在幾天前，前總統李明博被正式逮捕，再度引發對韓國總統命運的擔憂。

事實上，在去年朴槿惠彈劾案的裁決中，憲法裁判官安昌浩就將韓國總統接二連三的醜聞歸咎於不合理的制度安排，並明確提出了修改憲法的必要性。

安昌浩指出，1987 年修憲在推動了民主化的同時，仍留下一個“帝王式總統制”（Imperial Presidency）。總統在立法、預算、人事等領域權力巨大，而缺乏有效制衡，這種權力的過度集中與“自上而下的決策文化”、“看重情義的裙帶關係主義”結合，造成“社會的重要價值與資源都圍著政治權力打轉”。其結果一方面是濫用職權、政商勾結，一方面則是更為嚴酷的政治鬥爭，政治的極端對立牽動了社會的嚴重對立。

本次修憲的另一個重點是賦予地方更大的自治權。憲法將新增“大韓民國的目標是實現地方分權國家”這一條款，提高地方自治團體的法律地位（更名為“地方政府”），加強地方的行政、立法、財政權，明確地方政府的自治權來自地方居民。

去年的朴槿惠彈劾案裁決同樣指出，韓國的地方自治團體從屬於中央政府，缺乏自律和自下而上的問責，造成了權力的進一步集中。而在記者會上，民政秘書曹國表示，實施地方分權的背景是一些地方的衰落，這種趨勢將加劇中心城市的負擔，進而影響整個國家。修憲案還將新增有關首都的法律規定。

除此之外，文在寅政府還要求在憲法序言中加入三大民主運動的歷史敘述；正文中，要求加強協調勞資關係，強化對勞動者權益的保障；擴大國民的基本權利與公共事務的參與；保護街頭市場與傳統市場；保障土地使用的公共性。面對信息革命的新趨勢，修憲案還提出知悉權和自我信息管制權，規定了國家糾正信息壟斷的義務。

必須說明的是，提案內容能否最終寫進憲法，尚難預料。

民調公司 Realmeter 3 月 22 日發佈的調查結果顯示，59.6% 的韓國人贊成修憲案，28.7% 反對，修憲案有較為堅實的民意支持。但在國會的環節，由於文在寅所在的共同民主黨並未獲得半數以上議席，要獲得三分之二以上議員的支持較為困難。

為此，韓國總統府也在敦促國會方面提出國會版的修憲案，從而降低修憲阻力。此前，文在寅向韓國國民承諾，將在 6 月 13 日地方選舉當天舉行修憲公投。

題圖為文在寅就平昌冬奧會拍攝的宣傳片。來源：@moonriver365 / Twi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