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公共服務提供者，很少在公共服務上投入資源，政府真的明白它的身份嗎？
人力資源密集的服務業出現了問題，但政府選擇了疏解
張斌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你可以看到，我們經歷著從製造到服務的轉型，經濟增長速度有一定的下降，這是很自然發生的事，製造業的產業升級境況是不錯的，服務業也朝著人力資源密集型的在發展，這些都跟國際上是一樣的。背後的力量其實是我們需求偏好的變化。大家的收入水平提高了之後，希望更好的改善生活。改善生活是什麼呢？更好的製造業當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更好的服務，而這些服務指的是那些需要更多人力資本投入的服務，不是低端的服務，是中高端。到現在為止，你可以看到從總體來說都不錯。今年，儘管經濟增長速度有下來點，但是經濟結構的變化，從方向上來看，是一個正確的方向。很多人關心，中國會不會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中國會不會不能夠成為高收入國家？從這些問題上來看，你不用太擔心，因為你從國際形勢上來看，如果一個國家可以按照一個標準的市場化的資源配置方式，過了一個工業化的高峰期，然後它沒有成為一個高收入國家，在歷史上還找不到這樣的國家，就說等於是高收入國家和低工業化國家劃個等號。中國的工業化的動作非常標準，人均 GDP 也達到了 2000-10000 美元，工業部門的佔比大概 40% 左右，開始發生轉型。這都是高收入國家類似發展階段類似的東西，中國非常標準。然後接下來，我們產業升級也不錯，人力資源密集產業有發展。我從來不懷疑中國會成為高收入國家，因為高收入國家的門檻並不高，按照現在的標準 12000 多美元吧。
中國現在真正面臨的結構類的問題，是你進入了那個門檻，哪怕你跨入了那個門檻，你會走多遠的問題。剛才我講的是樂觀的經濟問題，那不足的地方也是很明顯的，從兩個維度可以體現出來。第一個維度就是——其實你從生活中就可以感覺到，你生活中會缺什麼，在什麼地方得不到滿足，說白了不就是老人看病、孩子上學，另外就是住房。住房的背後是房子帶給你的交通、醫療、教育、工作，它背後是公共服務的問題，養老也是服務的問題。其實我們現在缺的，都是一些人力資源密集的服務的問題。這些服務過去幾年有沒有很明顯的改善呢?其實，即便是有改善也是很有限的，當然這是從生活的維度，每個人的感受是不一樣的。但我說的這種感受不是我一個人的感受，是很多人的感受。
城市化率不高，城市服務不好，這是政府公共服務出現了問題，但我們的政府卻藉此做出了更離譜的決策
張斌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還有一個維度，就是從國際上經濟的比較來看。我剛才講了很多指標，我們和國際上其實是有差距的，我們同樣把中國跟高收入國家的類似發展階段做比較，你會發現差距。第一個你看到的差距是，中國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就業佔比還是偏低，第一產業的就業偏高——第一產業也就是農業。第二個維度是分產業去看的，我們的政府服務這塊佔比很小，對比高收入國家類似階段，我們要小得多。政府服務是聯合國的定義，寬泛一點，它其實背後包括的是醫療、教育、衛生、國防、行政管理，很多。這偏低了些。還有一個差距是城市化率，到了工業化完成之後，城市化大約都到 70% 了，中國即便到了 2016 年，只有 57% 左右。
這三個其實背後的東西是類似的，城市化率低、農業就業人口偏高，而二三產業就業率偏低，公共服務偏低——這三個東西其實是一件事的不同側面。就是在增長過程當中，很多人沒有辦法隨著工業化的進程留在城市，享受到城市的公共服務，城市沒有給他們提供這樣的公共服務，這是中國跟很多高收入國家這一歷史發展階段的差距。這些差距背後，說明了我們的土地政策在城市的公共服務方面，面臨很大的缺陷。不是跟高收入國家比，是跟高收入國家的類似發展階段比，也有很大的差距，這塊要補課的。而這個差距背後又是什麼呢？是政府的職能定位不足，就是你的資源沒有更多的放在這方面——不光是經濟資源沒有放在這塊，你的政策導向、職能定位也沒有。過去我們總是強調要發展，發展，發展，發展更多的項目，搞生產，但有多少公共資源是用在公共服務上面的？這是我們現在面對的很大的差距問題。這個跟我講的我們生活中的感受也是一致的，缺的就是一個東西，就是一些公共服務類的東西。為什麼會有這個短板呢？短板是因為我們的政府職能定位有問題，過度的強調了發展，不夠平衡。你的主要矛盾已經不再是發展問題，而是通過更好地提供服務滿足社會突出的矛盾。但是政策資源是不是再往這個方面用？財力資源是不是在往這個方向調整？可能也在往這方面調整，但跟不上需求的變化。
政府只會“搞項目”，還沒學如何服務
張斌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接下來我們講結構問題，我們經濟的短板是這些服務業的發展，而推動這些發展的是政府職能的轉型。怎麼才能推動政府職能轉型呢？很多人會講，因為有利益集團的阻撓，但是在中國，我覺得利益集團是一方面，但這個不是主要的，畢竟還有黨的領導嘛。這不是一句空話。更重要的是觀念。有一大部分人還是認為，過去發展了幾十年，成功經驗的積累是怎麼做建設、怎麼做投資，很少去想怎麼做公共服務，也沒有激勵機制設置讓他去做好的公共服務。他把他過去的成功經驗放到現在，那這種還是搞項目，還不是做服務，這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