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做的這本書,1999年就埋下了伏筆



01


陳佳勇的新書名字叫《金農的水仙》。


作爲這本書的責編,我曾一度擔心這個書名過於小衆,於是跑到小紅書上做了個調查:你知道誰是金農嗎?


不出所料,大多數人不知道誰是金農,一位名列“揚州八怪”之首的清代書畫家。


我把調查結果反饋給陳佳勇,那意思是讓他改書名。陳佳勇回了一條微信:“玩小紅書的不知道金農很正常,你應該再去拍賣平臺調查一圈。”雖然後面跟了一個齜牙大笑的表情包,但我感覺他多少有些不服氣。


仗着跟他還算熟,我爭辯道:“我們的書是賣給路人讀者的,不是賣給行家裏手的。”


陳佳勇安慰我說:“放心,‘金農’這兩個字會吸引懂行的人買單的。”


鑑於他有好多鐵桿朋友,此前經常上百本地支持他的新書,我好像真的被他這句話安慰到了,幻想着有幾個識貨的大佬,分分鐘就把首印包圓了。


當然,《金農的水仙》講的是當下的故事,裏面涉及一幅金農水仙圖,寫到了藝術品拍賣,窺探了“財務自由”人士的內心世界,更不動聲色地再現了人性的複雜和世事的無常。


陳佳勇·飲食•男女套裝

《金農的水仙》《愛喫的我們沒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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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歲出頭的陳佳勇是新世紀初最早一批嶄露頭角的“80後”作家,目前身處藝術品拍賣行業,由他來寫這個故事再合適不過了。


然而,在講這些之前,我想先說說18歲的陳佳勇,以及我們後來的相遇。



02


1999年秋天,陳佳勇成爲北京大學中文系的一名大一新生,他的通行證是一張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證書。彼時,我剛升入初中二年級。


兩年後,我被保送至本校高中部。升入高一前的那個暑假,學校搞了個類似夏令營的集訓,我們這些保送生可以自由出入學校的微機房玩電腦。


大概是看我們整天沉迷於上網,有一位身兼校長辦主任的語文老師在微機房裏提醒我們:你們多看看書啊,韓寒的《三重門》,一個高二學生寫的長篇,還有新概念獲獎作文,現在很火的。


那應該是我第一次聽到關於新概念作文的信息,此後陸續讀了不少相關作品。


可能是因爲第一屆和第二屆大家比較懵懂,反而比較純粹,有很多文章成爲“80後”一代讀者心中的“經典記憶”。韓寒的幾篇雜文就不用說了,還有劉嘉俊的《物理班》、徐敏霞的《站在十幾歲的尾巴上》、宋靜茹的《孩子》、劉莉娜的《風裏密碼》,當然也有陳佳勇的《來自沈莊的報告》。


“新概念”裏的文章,八成是寫少年人自己的生活和心境,是向內轉的;陳佳勇的文章其實跟韓寒的有點像,可能是因爲他們寫的都是“雜文”,是把目光投向外部的,但陳佳勇比韓寒溫和。向內轉的文章,怎麼看都是青春的,帶着孩子氣的;向外轉的文章,只要語言老到,有獨立見解,多少就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意味了。


雖然陳佳勇只比我大六歲,但因了他的文風,總覺得我們不是同代人。


這就是陳佳勇留給我的最初印象。


在北京工作期間,有兩年我經常會去國家圖書館借書,有一次居然把陳佳勇的散文集《在北大散步:胡四的故事》借回去,且一字一句看完了!


其實不奇怪,因爲我個人也比較喜歡邏輯思維的推演。此外,我是把胡四的故事代入陳佳勇自己的故事來看的;因爲偶然得知陳佳勇當上了北大中文系學生會主席,我想看看這傢伙到底都在幹些什麼,想些什麼——這就有點偷窺和八卦的心態了。


陳佳勇除了在大學期間出了兩本散文集,沒有長篇小說的產出,大概率是去過一種安定且富足的普通人生活了(相對“韓、郭”來說);而我,一個搞兒童文學和童書出版的,在北京漂了七年後去了杭州,大概率是不會再跟陳佳勇有什麼交集了吧(本來也沒有想過有什麼交集)。


然而,生活出現了有趣的轉折。


在杭州,我遇到了《三重門》的責編袁敏老師。



03


我這篇文章雖然表面上是《金農的水仙》編輯手記,其實還應該加一個副標題:記和“新概念”兩位故人的相遇,兼懷“80後”一代的青春。


“故人”其實有點說不通,對於陳佳勇和袁敏來說,我只是單方面認識他們,他們並不知道我的存在;雖然在我心裏,這兩個名字就像我某一段成長路上的路標。


直到有一天,我在杭州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對方說:我是袁敏,浙江圖書館想請你去做一場面向孩子的講座,你有空嗎?


我一聽是“袁敏”,滿口答應下來:有有有,去去去。


那可是“袁敏”啊,這個名字在當年的很多“80後”少年作家和讀者心中,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從北京到杭州之後,我隱約聽到過袁敏老師早些年已離開作家出版社,回到了故鄉杭州,通過競聘,執掌純文學大刊《江南》主編的帥印。


所以聽到“袁敏”這個名字時,我沒有蒙圈,而是在第一時間確認,是那個袁敏,照亮我少年時代的袁敏。


而我呢,到杭州一年之後,幸運地得到了中國作協的一個兒童文學大獎,袁老師就此知道了我的名字,輾轉要到了我的聯繫方式。


這次建立聯繫之後,我和袁老師有了第一次正式見面。一來我很想見見自己少年時代的偶像,二來袁老師自己對童書出版也很感興趣,很想寫點兒童文學。


我們約會的地點在杭州的中國茶博物館,裏面有不少可以喝茶的店鋪。


我帶給袁老師的見面禮是一套兩本的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選,袁老師說這些樣書她離開北京時就沒再保留了;但我之所以想把這套書送給袁老師,是因爲這是我從孔夫子舊書網上淘到的簽名本,在A卷的扉頁上集齊了當時《萌芽》編輯部的簽名:趙長天、桂未明、傅星、李其綱、周佩紅、胡緯蒔……


集齊這些簽名的時候,這本書的原主人該是多麼心情雀躍啊,那些年少時的熱情終究還是遺失在了歲月深處……


袁老師看到這些簽名的時候很感慨。


袁敏爲本文作者簽名留念


此後我們合作了第一本書,不是典型的童書,而是把一篇寫支教校長的紀實文學做成了童書的樣貌。袁老師成了我的作者,我成了她的責編,多年以後,我們的角色竟然發生瞭如此神奇的變換。


在杭州待了四年後,我轉戰上海。


那是2020年六月的最後一天。


同年六月底,陳佳勇也正式迴歸上海。



04


2003年,陳佳勇從北大中文系畢業後進入《新聞晨報》做記者,一年後轉戰廣電影視行業。2014年,他離開體制內,出任某頭部影視上市公司副總裁,過上了“上海—北京”兩頭奔波的雙城生活。


當我2020年見到陳佳勇時,他已經離開影視業,進入藝術品拍賣行業。


他用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狀態:上岸。


我想,傳說中的影視寒冬應該是真的了。


從2003年到2020年,對於陳佳勇來說,是遠離寫作的十七年。


他用一個字來形容自己的這種選擇:扔。


他在本科畢業時就想好了,他要把自己扔進生活,扔進社會,親身體悟,才最直觀,最生動。


我是最近爲寫這篇編輯手記做功課才意識到,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保送重點大學的錄取名單,僅有的七名幸運兒中,陳佳勇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應該從來沒有想要放棄過寫作。


十七年後的2020年,當我們在上海袁敏老師組的飯局上相遇,他送我的見面禮是一本剛剛出版的長篇小說《老闆不見了》。


很高興,陳佳勇能用文學的方式梳理和講述他的十七年。


用他的話來說,如果沒有這十七年的經歷,他無論如何也寫不出這樣一部“關於在中國如何做生意”的小說。


如果文學真的有所謂的“爲人生”和“爲藝術”,陳佳勇的作品無疑是“爲人生”的。


仔細想想他寫過的每一個字,出過的每一本書,無一虛妄,無一不隱含着人生的軌跡。


最新的一本長篇小說《金農的水仙》亦是如此,因爲投身藝術品拍賣行業,纔有了借拍賣的殼去講故事的可能性。


《金農的水仙》 陳佳勇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九久讀書人



05


陳佳勇的小說,光看書名的話,未必會引起文藝青年的興趣。


《老闆不見了》,聽起來像商戰小說。


《金農的水仙》,是用金農水仙圖穿針引線,貌似在說官場。


其實陳佳勇不是要寫商戰,也志不在揭露官場,而是興致勃勃地寫人,尤其是寫青年人在商界的漫遊和探險,以及在官場邊緣地帶的小心窺視。


陳佳勇說,他就是喜歡寫這種“即時的當代生活”,因爲他對現實社會的運行規律有興趣,也有體驗,而用虛構的小說故事記錄當下生活的典型特徵,是挑戰,但值得去做。


同爲“新概念”出身的小飯,最近對媒體說過一句話,大意是,陳佳勇是我們這羣人當中,路走得最穩的。


這句話耐人尋味。


但我想,陳佳勇是小飯們的一面鏡子,照出的是另一種人生。它不是沿着寫作、學術的道路走下去的人生,而是把自己扔進火熱的大千世界的人生,且成功了。


這個“成功”很重要,如果陳佳勇沒有成功,那麼小飯們也未必會說他“穩”。


然而陳佳勇的小說會告訴你,沒有絕對意義上的成功,成功也伴隨着痛和無奈,連接着慌張與害怕。


從這個意義上講,陳佳勇的小說是無比坦誠的,他幾乎是把自己的成長經驗和盤托出了。


06


雖然把小說跟現實對應起來很愚蠢,但我還是想說,《老闆不見了》裏的大四學生林子昂,《金農的水仙》裏的“財務自由”人士張冬心,顯然有着作者陳佳勇的影子。


《金農的水仙》裏有個細節。


老先生趙雲中生前偏愛“揚州八怪”之首金農(號冬心先生),死後留給孫子趙金農和外孫張冬心一人一半古董字畫。其中有一張金農水仙圖是“老充頭”,假畫,給了外孫張冬心。結果表哥趙金農覺得這張金農畫跟自己的名字有關,有特別的意義,想讓表弟張冬心把畫讓給自己。


其間,各色人物充滿機鋒的對話且不去說它,單單是平息這場家庭風波的結尾就讓人感嘆作家對人情世故的深刻洞察。


回家的路上,張冬心的母親回想起剛纔飯桌上的一幕,自己的哥哥(趙金農的父親)一輩子支支吾吾,今天居然敢拍板定調,幫着張冬心說話,於是問兒子:“冬心,你是不是喫飯前跟你舅舅說過什麼了?”


張冬心輕描淡寫道:“沒有說什麼,我就是昨天到他家裏去了一趟,提前把賀壽的禮物給他送過去了。”


母親追問:“你送了什麼?”


“舅舅不是屬鼠的嘛,我就送了他一隻千足金的小老鼠。還好他是屬老鼠的,他要是屬牛的,我可送不起金牛啊。”


你看,陳佳勇的小說就是如此,非得把這些對話細細引用來,才能知其味,要是隻講個梗概,那就滋味全無了。


小說後面還寫到了張冬心去外地接受檢察院案件問詢前後的一系列行動安排和心理活動,真正是把一個知世故、有謀略、懂分寸的青年形象寫活了。


但你不會討厭這個人物,因爲你能感覺到那個青年的身體裏還藏着一顆少年的心。


這很像陳佳勇本人,儘管故事是虛構的。


讀這樣的小說,你會深深體會到,“80後”作家漫長的青春期並非永遠過不去,一代人終究要長大成人,但總有些什麼是恆定不變的。


07


《金農的水仙》是我從事編輯出版工作15年來做的第一本精裝書。


陳佳勇跟我提出想做精裝本的願望時,我沒有立馬答應他。一是出於成本考慮,二是出於我個人對精裝本的理解——難道不是隻有經典之作才配得上精裝嗎?


我也沒問他爲什麼想要做精裝本,可能是看到現在市場上精裝成了小說的標配,羨慕?


不過,當我看到他爲《金農的水仙》造的那幅假畫後,我決定這次嘗試一下精裝。


前面提到書裏寫到了一幅金農水仙圖,這幅畫不但在小說裏是假的,而且世界上原本就沒有這麼一幅畫,是陳佳勇杜撰出來的。


陳佳勇樂此不疲,居然請朋友臨了一幅金農其他的水仙圖,還杜撰了題款——不僅擬了詩文,還刻了一模一樣的印章,甚至還進行了做舊處理。


爲《金農的水仙》造的假畫


爲了完整地呈現這幅假畫,美編把它設計在了內封上,配以有粗糙紋理的特種紙,好像真的複製了這幅假畫,把它弄假成真了。


拿到樣書之後,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我對自己做的第一本精裝書很滿意——不是爲了精裝而精裝,而是巧妙地利用了裝幀和紙張的特質,使得設計跟文本更加契合。


但這不是我和陳佳勇合作的第一本書。



08


我是個童書編輯,我做了本成人書。


這是我原本擬的編輯手記的題目,不過不是寫《金農的水仙》,而是想寫《愛喫的我們沒煩惱》。


《愛喫的我們沒煩惱》 陳佳勇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九久讀書人


那是我責編的陳佳勇的第一本書,也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本成人書。


我試圖找出做童書和做成人書的差別,講述身爲童書編輯的我如何克服做成人書的困難。可惜對我來說,一切都很順利,做書並不是難事。


那篇編輯手記遲遲沒有出來。


直到寫這篇《金農的水仙》編輯手記,我才意識到,其實我並不想寫什麼勞什子的編輯手記,我可能只是單純地想懷念一下我的青春,那些有新概念作文陪伴的好時光。


也許,我還想炫耀一下我遇到了從那些好時光裏走出來的人。


袁敏,陳佳勇,我那麼幸運地跟他們相遇了,還有了出版上的合作。


再就是,通過梳理這些,我更看清了陳佳勇的意義,對於我個人的意義,對於每一個成長中的青年的意義,對於“80後”一代的意義。


那也是閱讀的意義。


09


最後我想說的是,陳佳勇是優秀的,但他不完美。


比如他從小就是一個胖子,很難控制自己的體重。


前不久他告訴我,他18歲時就已經180斤了。


那時候他還年輕,拍照片也還是好看的,清新的。


2000年,19歲的陳佳勇

陳佳勇控制不了體重是因爲他真的很愛喫,不誇張地說,他有一種好喫的天賦。他對每一種喫過的美食,每一家去過的飯店,都有着過人的記憶力。


而且他能把那些關於喫的記憶和故事,用準確生動的文字表達出來,傳遞給你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


所以在寫這篇《金農的水仙》編輯手記時,我忍不住多提一句《愛喫的我們沒煩惱》,那是陳佳勇的另一個面向。


如果這兩本書搞個組合,就叫“飲食•男女”吧。


是的,《金農的水仙》是有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的。


——又怎麼會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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