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的罪惡粘在他的手上
每分鐘都有一次叛變
譴責他的不仁不義
—莎士比亞(英國)
辛瓦爾手臂受傷,坐在沙發上,滿身塵土。
此前的戰鬥中,他丟出了兩顆手榴彈,迫使以軍士兵撤退,隨後,以軍派出了無人機。
無人機鏡頭對準了他,試圖分辨一下他是誰,是死是活。
突然,辛瓦爾向無人機扔出了一根棍子。
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刻,後來,他在屍檢中被確認頭部中彈。
事後,以色列公佈了這則錄像,卻取得了相反的效果,把辛瓦爾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影像,公佈到了世界面前。
事後,如夢初醒的以色列,為了糾正這個重大宣傳錯誤,他們公佈了辛瓦爾在阿克薩洪水之前疏散妻兒,並獨自返回前線的視頻。
然而以色列人似乎無法理解,在普通人眼裡,這才是一個英雄應該做的事。
在疫情期間,辛瓦爾向外界透露,自己最大的恐懼,就是死於新冠病毒或者此類的疾病,而不是死在對抗以色利的戰鬥中。
辛瓦爾還說,以色列送給他的最大“禮物”,就是將他暗殺。
現在,以色列將“死亡”這個禮物,親手贈送給了辛瓦爾。
臨死之前,辛瓦爾用盡最後力氣,將一根浸滿血的木棍扔出,意圖攻擊不遠處的無人機,隨後,被狙擊手的子彈擊中頭部,氣絕身亡。
還有個說法,辛瓦爾向以軍打光最後一顆子彈,拉響手雷,從容赴死。
辛瓦爾戰鬥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完成了自己的夙願。
年輕時,辛瓦爾曾遊歷聖地耶路撒冷,在阿克薩清真寺立下誓言,要成為這個時代的薩拉丁。
薩拉丁是12世紀的阿拉伯英雄,曾在耶路撒冷戰勝過十字軍。
由此可以看出,辛瓦爾看待眼前的巴以戰爭,是有著自己的歷史觀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將去年10月份發動的打入以色列的行動代號命名為“阿克薩洪水”的原因。
單就這一點來說,辛瓦爾死得其所。
死去的同時,他也將自己的名字鐫刻在了歷史的天空,只是不同族群的人,對他的定義有所不同,他是一些人眼中的阿拉伯英雄,是“當代的薩拉丁”,在另一些人眼裡,他是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
如果不看外網上洶湧的民意,僅僅按照一些人心目中選擇性的“國際標準”,確實會把辛瓦爾視為恐怖分子。
他最初在哈馬斯內部的立威,不是靠殺死以色列人,而是靠殺死叛變了的阿拉伯人,或者,用港片的說法,是憑藉處置“內鬼”立威的。
令他載入史冊的“阿克薩洪水”,同樣是在道德上備受爭議的,正如一些在這場行動中劫後餘生的以色列人所說,“阿克薩洪水”讓他們想到了猶太人慘遭屠殺的狼狽日子。
但話說回來,作為在當代世界,唯一一個家園“被佔領”的族群,作為被七八米高的圍牆圈起來的“難民”,巴勒斯坦人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他們跟以色列的對抗,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辛瓦爾臨死前用木棍砸無人機,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絕佳的隱喻,“落後的”的木棍如何抵擋“先進的”無人機,但就因為這樣,就任由別人魚肉自己嗎?只能是手裡摸到什麼,便以此作為武器,回擊過去。
對於這種不對等的戰爭,辛瓦爾心知肚明,他在一次採訪中咆哮:
我們應該怎麼辦?成為最善良的受害者嗎?我們就應該被無聲無息的殺死嗎?我們應該舉起白旗投降嗎?那是不可能的。
以色列人頻繁暗殺敵對陣營領袖的行為,被一些人吹捧為“文明”,並將其解讀為一種“新的戰爭模式”,可以減少平民傷亡。
然而,自去年年底到現在,加沙遭以軍狂轟濫炸,已經死去了四萬多巴勒斯坦平民。
其實,關於暗殺,在歷史上還有另一種理解。
徐恩曾是國民黨中統局最早的負責人之一,是早年地下黨水火不容的老對手,後來,他和國民黨一起跑去了臺灣。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他在臺灣出版了回憶錄《我和共產黨戰鬥的回憶》中,這樣回憶當年的地下鬥爭:
“共產黨人是反對暗殺手段的。他們自稱:他們所反對的是整個‘社會制度’不是某些‘個人’,反對社會制度須要依靠‘群眾的力量’,‘暗殺’是無用的。中共在過去三十年中,對於這個教條,大致是遵守的。”
歷史會做出評判。
以色列的“文明”,並不是一步到位的。
1946年,另一支“文明之師”——英國,駐紮在大衛王酒店的英國官兵們,恰恰是被猶太復國主義分子頭頭貝京用炸彈“文明地”炸死的。
不過,當年的英國,似乎並不認為猶太人的行徑是“文明的”,在那一年倫敦的大街小巷,到處都貼著關於貝京的張貼畫,在這些張貼畫裡,對這位玩炸彈的貝京老師,有一個統一的稱呼——恐怖分子。
這當然是老黃曆了。
後來,以色列在別人的土地上建國了,摩薩德的暗殺行徑自然也隨之跟著“文明”起來。
貝京老師也從“恐怖分子”,一個華麗轉身,成為了以色列總理。
不用說,這就更加“文明”了。
所以,按照以色列的現身說法,不難看出,巴勒斯坦人要想擺脫“恐怖分子”的罵名,除了建國別無他法。
也許有人會抗議,你這不是鼓吹“弱肉強食”嗎?
非也,這是“文明”的真諦。
以色列人代表文明的另一個鐵證,是以色利的武器是美國人給的,美國是世界上最文明的國家,那麼,美國給的武器自然也就是最文明的,以色列人用文明的美國人給的文明的武器炸死四萬多巴勒斯坦平民,自然也就是最文明不過的事情。
當然,有時候美國也“不夠文明”,贈與以色列的武器不夠多,或者不夠有殺傷力,這時候,以色列在美國的遊說團體,就會傾巢出動,強迫美國變得“文明”,讓共和黨和民主黨爭做“文明標兵”,哪個不夠“文明”,就可能在總統競選中落敗。
拜登與內塔尼亞胡相識半個多世紀,老登在任期間,對以色列支持有加,自然是“文明人”,接下來,就看特朗普和哈里斯,哪個更“文明”了。
辛瓦爾的死,凸顯了以色列式文明的“脆弱”。
整個中東都沸騰了,多國爆發集會,他們在辛瓦爾的遺像前發出同仇敵愾的吼聲,就像當年辛瓦爾在阿薩克受到偶像阿薩丁的鼓舞。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文明的”以色列能招架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