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投井身亡,夫君對姨娘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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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侯府內宅出了這樣大的紕漏,除了宋挽無人可挽回如今頹勢,且侯府在上京的名聲同發賣下人一事,也唯她有能力處理得滴水不漏。也不知江行簡中午過來爲何不問個清楚,害得她如今又要喝那瓜蒂水,再遭一次惱人滋味。江行簡進屋時候,就見宋挽面色比先前更爲蒼白,她正倚靠在石青色洋罽靠背上,眉心緊擰着極不舒適的模樣。低頭看看手中捏着的被髮賣下人名單,江行簡忽然有些不好開口。江行簡面色微霽,將那名單推到宋挽面前:“這是府中被髮賣的下人,我已讓人去尋他們下落,只是府外應當已有些傳言……”同孫家的婚事她耗費良多,落得如今下場她亦不願看見。江行簡只當她在思索對策,哪知她坐了片刻,再抬頭時臉色白得嚇人,且看着分明在忍受痛苦的模樣。少女額頭氤起陣陣冷汗,竟仍強作鎮定拿起那名單細細看了起來。“罷了,身子爲要,你先休息,府中事我自己想想辦法。”從宋挽手中抽走名單,江行簡一臉擔憂:“先去房中歇歇。”夏日本就穿得輕薄,她一轉身江行簡方發現她背上衣衫竟是被冷汗打透,貼在肌膚上。蘅芷道:“這幾日府醫日日都會來給奶奶把脈,也未瞧出是什麼問題,只說讓多多靜養,萬不要勞神費力。”“前些日子府裏三四個府醫輪着班的來,折騰得奶奶一日要換好多遍衣裳,我瞧着竟是比他們未來時更重了些。”蘅蕪在旁冷聲道:“怎能少了折騰?府裏亂成這樣,小姐就是爬也要爬出去爲人收拾爛攤子。”二人嘰嘰咕咕好一通含沙射影,江行簡僵着臉只留下一句好生休息,便離開了瀾庭院。“小姐是侯府主母,理家一事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您不能總這般傷自己的身子。”宋挽閉着眼,輕嘆一聲:“外頭流言四起,宋府必會有所動作,我想看看父親……會如何做。”蘅芷蘅蕪也看出幾分她的心思,不免心頭一酸,伺候得更爲仔細。因宋挽還在病中,江行簡只得自己處理侯府亂事,他白日上值,散值還要學着婦人一般管理後宅,自是喫不消。好在懷素尚能幫他分擔一二,見懷素處理得還算妥當,又同府中管事婆子相熟,便慢慢放手交給她。林葭玥對此大爲不滿,只是如今江行簡處處躲着她,讓她一時有氣無處使。淺碧搖頭表示不知,林葭玥無奈迎客,卻是剛見到陳夫人就被她所說的話驚住了。“是啊,如今上京誰人不知侯府三小姐平日在閨中,愛看些邪書雜書?如此不守婦道無規無矩的女子,哪一戶人家敢要敢娶?”陳夫人嗤笑道:“外頭流言……倒也算不得流言,不是侯府自己發賣出的下人?有那下人說了,侯府三姑娘年紀輕輕最喜看些雜書,尋常還要在屋中低聲誦讀,這般年紀便移了性情,如此不知貞潔的姑娘家,我陳府還願意求娶,已是背了莫大的委屈。”“可看在咱們兩家已交換了庚帖的份上,我便只當喫了啞巴虧,可這嫁妝,少了一萬兩莫談。”林葭玥抿着脣,直到此時才略略明白爲什麼宋挽和江行簡都說下人不能發賣。“林姨娘這話說得便難聽了,侯府的姑娘不懂規矩,怎得變成我們的錯處了?”林葭玥眯着眼,不屑道:“我倒是想知道,什麼邪書雜書值一萬兩銀子?”陳夫人斜暱她一眼:“許是什麼《鶯鶯傳》《牡丹亭》的,我哪裏得知?”“我看你是想銀子想昏了頭,用這種東西來威脅我?你倒是出去說說看,見有沒有人願意搭理你。至於侯府同陳府的婚事,你愛結不結,我還就要看看侯府的姑娘少了你們陳家,是不是會嫁不出去!”她猛地起身,狹長眸子裏滿是算計精光:“莫說我今日未告訴你,這姑娘家的名聲若是臭了可就只有一條路能走,你想明白了?”不過是看個鶯鶯傳牡丹亭就叫丟了貞潔,說出去還不笑掉誰的大牙?本就被江行簡罵得怒火高漲,這陳夫人又找上門來威脅,若非她不想再鬧出什麼事,方纔一定潑陳夫人滿臉熱茶。先前她一力推舉陳家,定下江景婚事,如今陳夫人突然反水,她實在不好於這關頭火上澆油。且她算準了對方不過是來侯府落井下石,便未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哪知陳家那邊轉頭便大搖大擺上門退親,用的理由自是侯府三小姐不守貞潔,於閨中不學《列女傳》《女四書》等,竟看起了不正經的東西。宋挽得知陳家上門退親,且還鬧得聲勢浩大,不得不出面相談。雖她不想管侯府之事,但女子被夫家退婚,是萬沒有別路可走的,更別說如江景這般擔了污名的姑娘家。讓人將前來退親的婆子、官媒迎進府,宋挽冷着臉道:“退親乃兩府大事,你們胡亂攀扯我侯府姑娘,敗壞侯府名聲,不知可是做好了要同侯府撕破臉皮的準備?”前來退親的官媒嬉笑道:“夫人哪裏的話,如今這不是上京流傳……”“你也知是流傳,既是流傳又未真正抓到把柄,如此草率便給府中三小姐定了罪,既如此我是否也可說陳夫人手零腳碎,陳家滿府淫惡肆意,上下無德?”“說你們侯府牽扯我做什麼?什麼手腳……那不是林姨娘自己說的侯府女臭在家中,也不會嫁爲我陳家婦?”“這婚事是她先退的,侯府三小姐不守婦道看那雜書邪書,也是林姨娘自己承認的,如今你同我掰扯什麼?莫不是侯府還想仗着位高,壓我們一頭不成?”饒是宋挽自詡言語鋒利,如今聽聞林葭玥自己承認了江景看那些雜書,也一時無言。陳夫人見宋挽語塞,撫了撫頭上簪子道:“既侯府看不上我們陳家,也不必兩相結怨,痛痛快快退了親,對誰都好。”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背了這樣的名聲日後要如何?宋挽回眸看了眼江行簡,江行簡神色陰鬱的朝着她點了點頭。“庚帖已換,這親事便是定下,陳家只等下個月十五上門迎親,若陳家悔婚,我侯府必追究到底。”宋挽話還未說完,便見周姨娘哭喊着自內院而來,她哭得撕心裂肺,驚得衆人微微出神。江行簡倏地起身,他讓宋挽在此等候,自己則讓人喚了幾個外院粗使婆子前去幫忙。周姨娘一路哭喊着跟了去,陳夫人見狀訕訕道:“未曾想侯府三姑娘竟是個性烈的,想來那些都是謠言。”“既侯府出了這樣大的事兒,我不便在此叨擾,先回府了。”陳夫人拉着官媒想走,卻聽宋挽冷聲呵斥:“給我攔下。”“你今日最好祈求我府裏三姑娘毫髮無損,若三姑娘有個什麼好歹,我侯府必同陳家不死不休。”一羣粗使婆子上前攔住陳夫人,陳夫人大喝道:“混賬!我家夫君也是朝中重臣,你敢如此待我?”腦中浮現的,是那日周姨娘帶着江景去瀾庭院請安的景象,小姑娘靦腆笑着,一對兒梨渦點在雙頰邊,顯得俏皮又可人。她忍着淚,冷聲道:“若三姑娘安安穩穩則萬事好說,若今日江景因陳家咄咄逼人而喪命,七日後陳家等着辦白婚吧。”不多時,內院爆出一陣悲鳴,椎心飲泣之聲聽得她心頭一抖。很快粗使婆子抬着竹擔沉默而出,上頭蓋着薄薄白布,堪堪凸顯出一道纖薄身形。喉中哽咽,宋挽眼眶一紅腳下踉蹌,竟是不能相信前些日子還見過的鮮活小姑娘,今日竟真的香消玉殞。周姨娘被府中婆子攔在玉安院,江景的屍身則要送去府中吉祥苑。婆子抬着江景屍身自衆人面前而過,那竹架微抖,白布之下滑落一隻纖細小手。手中死死攥着一個白玉柄小羊皮撥浪鼓,偶爾顛簸,還會發出清脆響聲。林葭玥癱坐在影壁前,眼睜睜看着人抬着竹架離開,一副魂消魄散的模樣。江景是未嫁女,不設靈堂,不入祖墳,只能在吉祥苑發喪。宋挽不忍她落得如此下場,垂眸對身邊婆子道:“尋十個家丁押送陳夫人回府,七日後爲三小姐同陳家公子舉辦婚事。”陳夫人大喊婚事是林葭玥退的,同陳府沒有半點關係,卻是無人回應她。宋挽在蘅芷蘅蕪的攙扶下回了瀾庭院,江行簡走至影壁前,林葭玥已哭得淚流滿面。“怎麼有人這般傻,會爲了勞什子虛無縹緲的名聲而投井?在自己房中讀幾本情愛小說,哪裏就算得上失了貞潔?爲這樣的理由投井……怎麼會如此可笑?”林葭玥腦中盡是江景那雙慘白無比的手,耳邊亦是清清脆脆的皮鼓聲。整個侯府靜悄悄的,雖走了一位姑娘,府中卻未見一絲白,唯有吉祥苑設了一口楠木棺材,放一二燒紙錢的銅盆,幾個零散下人不時麻木丟入幾張黃紙。“尋兩個婆子同丫鬟去玉安院陪陪周姨娘,另外從我嫁妝中出五百兩銀子,給江景置辦嫁妝。”“府中亂得厲害,找人護住江景棺木,莫讓人隨意打開動了陪葬的東西。”“尋人問問侯爺,陳家同江景的婚事要如何辦,若陳家一味不從,侯府是否退讓,又要退至何種程度。”蘅蕪抹了淚去尋江行簡,得到一句不惜任何代價,必要將江景葬入陳家祖墳後,宋挽點頭幽幽嘆息:“倒未如我想象一般,徹底軟了骨頭。”“派人知會夫人,至於同不同老夫人說,讓夫人自己決定。”香草去院中尋傳話的小丫鬟,江行簡那邊也派了小廝通知府中其他人。上京酒肆頗多,但江晏同蕭霽野卻獨獨鍾情尋一小舟,泛舟江上。隨手丟出一壺酒,蕭霽野道:“好東西,你未必喝過。”壺中酒液清亮且透着蜜色,一股芬芳醇香撲鼻而來,令人未飲先醉。江晏勾脣一笑,拿出酒盞斟滿。蕭霽野眉尾輕挑,語帶微嘲:“你心情不錯,可是聽了上京流言?”“據聞你那侯爺兄長冷落髮妻,二人如今還未同房……”想到那日驚鴻一瞥,蕭霽野搖搖頭,笑得恣意:“當真是暴殄天物。”江晏聞言臉色漸冷:“她不是你可隨意狎戲取笑之人。”“你將她視若珍寶,她卻被人棄如敝屣,這世間事當真有趣。”抄起桌上酒壺一飲而盡,蜜色酒液順喉結而下,蕭霽野抬手擦去,動作瀟灑而落拓。江晏看着忽而心生豔羨,羨慕對方隨性恣意,從未將世俗看在眼中。忍了又忍,蕭霽野仍是沒忍住,他半彎下腰神色桀驁:“你是如何想的?”蕭霽野嗤笑:“在我面前又何必端着那假惺惺的端方君子之態?我又不是你嫂嫂,中意看這些玩意兒。”江晏捏着酒盞的手微微收緊,眸中目光由清明溫和漸漸轉爲陰鷙。初初聽聞兄長房中事,他並非未動過心思。可相比得到那人,他更怕對方用嫌惡而憎恨的目光看他。醇香酒液順喉而下,再是清冽甘甜、綿柔芳香的滋味,攪着他那卑齪心思以及黯然悲苦,也變得晦澀酸楚刺人心舌。見他頹然模樣,蕭霽野忽而有些好奇,究竟那女子有何種魅力,能將江晏迷得這般神魂顛倒。微微向後仰着身子,蕭霽野呲牙一笑,眸中滿是嘲諷之意。他萬不會如江晏這般蠢,將自己之喜怒哀樂交予他人掌控。“你上次借我之名大肆在上京收鋪,可知鬧得我損失了多少銀錢?”見帶來的酒喝完,蕭霽野又搬上一罈,二人暢飲一番,蕭霽野道:“將侯府攪得天翻地覆的女子,究竟是何許人?竟能讓城陽侯守着嬌妻而不入門?”“以你的手段,想要整治那個蠢東西還不容易,何需借了我的姓名?”喝上一口烈酒,江晏苦笑:“縱然我有萬般手段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要除掉她,看着那二人自此親親熱熱?”蕭霽野不解,若是他的女人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欺她辱她半分,江晏這婉轉心思,着實令人猜不透。“不過一個出身低賤的妾室,只要她不能誕下侯府庶子,便什麼都不是。”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江晏神色溫柔:“她是個再幹淨不過的水晶人兒,自不屑使什麼骯髒手段。她不屑不肯做的,我來替她做,她所想所願,我亦會替她達成。”“她想提前收鋪賺那蠢婦一筆,我便替她炒高上京所有鋪子,她想讓我娶孫家女,我便娶。她不想再助力侯府,我便迫孫家退婚。”“宋扶於吏部行得艱難,她心疼不忍,我便散盡私產助宋扶上位。”江晏垂眸:“我願祝那二人今生今世永偕同心,我日日巴望他二人琴瑟調和、比翼連枝。”蕭霽野淡淡開口,打斷江晏的話,玩笑說說便罷,談得深了便不好了。二人拋開私事不談,又說了幾句日後生意,待到船隻飄到下游已過了戌時。侯府小廝正在岸邊焦急等着,江晏方下船就見身邊伺候的人道:“二爺可算回來了,府中出了事。”將今日事細細說給江晏聽,他卻只淡淡顰眉,卻未見任何惋惜之色,直到小廝提到大奶奶許是驚嚇過度,回院便召了府醫,他才略顯慌張。正想同蕭霽野道別,卻見他一臉肅色低頭同身邊之人低語。江晏只聽見一句不甚真切的癱子要不行了,便見二人走遠。乘車回府,江晏剛進後院,就見宋挽極不尋常的站在垂花門不遠處。江晏耳尖愈發灼熱,心中懊惱不已,沉吟片刻才躬身道:“確同友人小酌了幾杯。”江晏抿着脣,心有不捨,又見她今日行蹤有異,不該於這時還未回瀾庭院,便開口道:“嫂嫂這是在……”彷彿看出他有些迷醉的模樣,宋挽溫聲道:“可是身有不適?”說完,江晏躬身離開,回毓靈齋洗漱更衣準備喪事去了。見他離開,宋挽道:“觀其行,知其德,二爺乃大雅君子,光明磊落實在難得。”思及此,宋挽忽然想到,若是江行簡未歸由江晏襲爵,侯府必不會禮崩樂壞,形如末世。也不知江晏使了什麼手段,原本抵死不從的陳家第二日竟是灰溜溜籌備起婚事,滿院子掛了白布不說,還尋人澆築了白色喜燭。只是整個陳府上下所有人,臉色陰沉慘敗得不啻於過世的江景。江景成婚那日,宋挽倚着串了玉石珠子的靠背微微出神。她今日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也無心做什麼,看得蘅芷蘅蕪擔憂不已。她沒有胃口,只想一人靜靜處上片刻,哪知剛閉上眼,便聽園中匆匆跑來一人,待瞧清楚了,竟是江母身邊的大丫鬟雲雀。“是周姨娘,她趁着玉安院婆子不備跑了出來,如今正往福鶴堂去。老夫人還在病中,府中這些事什麼都不知呢,現下週姨娘那樣子實令人不安,夫人怕自己勸不住她,便讓奴婢來尋您。”待到福鶴堂的時候,江母正指使着滿院婆子按住周姨娘。周姨娘溫順了一輩子,也怯懦了一輩子,今日卻是如出了閘的猛獸般,見人便上去撕扯。“憑什麼不讓我見老太太,我要跟老太太說說這府中亂事,說說你們戕害我景兒,害得她小小年紀橫死家中。”“你身爲侯府女主子,無能昏聵,從未將我景兒當做個人看。”周姨娘指着江母,聲聲泣血:“若不是你上樑不正,從不管府中庶出子女,我景兒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周姨娘指着剛到的宋挽,哭着大罵:“我知我景兒犯了錯處,聽信了那豬狗不如的東西挑唆,可你二人鬥法,憑什麼拿我景兒做祭?”“你鬥不過那賣弄風騷的殘花敗柳,便於我景兒身上作筏子,生生攔着她跟蘭家婚事,你還是不是人?”“侯府由着一個娼婦出身的賤貨敗壞,老夫人究竟管不管?”“今日老夫人不給我一個交代,我便一頭撞死在府中正門前,讓城陽侯府從此之後永無寧日,所有人不得好死!”周姨娘一口咬下來抓她婆子的手指,那婆子淒厲慘叫,頓時退後數丈。身邊圍着的人再不敢向前,周姨娘瘋了似的往福鶴堂闖。遠處遙遙跑來一個身穿素色褙子,頭戴銀釵的婦人,她見周姨娘在粗使婆子中橫衝直撞,突然衝了過去一把將人死死抱住。鄭姨娘哭着道:“你瘋了不成,福鶴堂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在此放肆?”她死死抱着周姨娘,雖不讓她掙扎,卻也不讓那些婆子上前。“你是不是瘋魔了?不想要命了?若不想要命回自個兒院中死去,跑到這處撒什麼野?”周姨娘一愣,似是未想到眼下來攔住自己的,是這個跟她鬥了一輩子,踩了她一輩子的女人。可也不知怎麼了,見到鄭姨娘面上的淚,周姨娘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嚎啕大哭起來。她拍着大腿,痛苦哭嚎:“我的景兒,我的景兒沒了。”鄭姨娘抿着脣,任由眼淚淌了滿面:“那般不孝的東西沒便沒了,日後我讓江昂給你養老,左右都是老侯爺的孩兒,他喊你一聲姨娘又如何?”老侯爺不算是個貪戀美色的,早年雖胡鬧了一陣納了幾房妾室,但新鮮勁過去便擱下了,待到後頭老侯爺故去,老太太便給她們開了恩,還了身契讓人離開。生下庶子不曾離開的唯有她同周姨娘,以及江晏江星的生母柳姨娘。柳姨娘身段好模樣佳,且性情十分潑辣,又是府中家生子,地位自比她二人高上許多。早些年二人捆在一起也動不得柳朱一根汗毛,後來發現周姨娘性子最軟,她便聯合柳姨娘一起欺負周姨娘。可年輕時候爭風喫醋還有個奔頭,如今老侯爺都不在了,這幾年她們便都安生了許多。雖然打打罵罵了一輩子,但在侯府,除了那些丫鬟婆子,能證明她們這羣寡婦鮮活存在過的,也唯有彼此了。鄭姨娘不喜歡周姨娘,她甚至都不喜歡江景,可看着一羣粗使婆子想要上前捆對方的時候,還是衝了出來。她死死扯住周姨娘,哭着道:“你聽我一句勸,好生活着,萬不要給夫人同老太太添麻煩。”周姨娘一口咬在鄭姨娘手臂上,卻是未像方纔那般用了全身力氣。江老夫人在寶珠翡翠的攙扶下,顫着身子走了出來,江母一見嚇得立時軟了腿。“還不快扶着老太太回屋去?小心吹了風,加重老太太病情。”江老夫人怒瞪江母一眼,隨後皺着眉看着滿院下人:“你們都退了去,讓周氏同我說話。”甩開鄭姨娘,周姨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將林葭玥這段時間所作所爲,全都說了個底掉。江老夫人聽聞江行簡被聖上賜爲上林苑監監正,同侯府下人被髮賣時,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向後仰去。“你想逼死老夫人不成?你口口聲聲說我不管庶子庶女,又怎麼不提我開過的恩?我讓你們自己撫養府中少爺小姐,現下鬧出事你來怨我?你倒不若怨自己養出個不守婦道,帶累了侯府所有姑娘家的禍頭子。”恍惚間聽見江母辱罵江景,她面目猙獰爬起,又衝了過去。江老夫人氣得直直抽搐,周姨娘則同一羣粗使婆子糾纏在一起。宋挽看着眼前亂象,抿着脣站在一旁垂眸不知想什麼。場面亂成一團時,林葭玥頂一臉病容自院門走了進來。她看着周姨娘忽而哭着道:“同其他人無關,是我害了江景,你若有什麼不滿儘管來找我。”宋挽看了眼短短几日便瘦得脫了相的林葭玥,幽幽長嘆。“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景兒,今日我要你給景兒下去陪葬。”一見到林葭玥,周姨娘瘋癲得更厲害,她推開院中婆子衝到對方面前,伸手便狠狠一巴掌拍了下去。林葭玥幾日未喫未睡,這一巴掌下去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她到如今也想不明白江景爲何投井而亡,是真的爲了那勞什子不貞潔的名聲,還是因爲陳家退婚。可無論什麼原因,林葭玥都清楚同自己脫不開干係。周姨娘用力捶打着林葭玥,她茫然而麻木的任由對方發泄。直到周姨娘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襲來,林葭玥才奮力掙紮起來。可如今周姨娘的手如鐵鉗一般死死不松,任是由她如何掙扎都不能甩開。江老夫人昏厥,江母驚慌守在一旁,見老太太臉色發青一口氣未曾提起,忙摘下頭上金簪刺入她人中穴,江老夫人這纔將那口氣急喘上來。鄭姨娘上前拉扯周姨娘,若真在老太太面前鬧出人命,周姨娘必死無疑,只如此想着,她便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整個福鶴堂亂成一鍋粥,宋挽站在江母身後靜靜守着江老夫人未曾離去。老夫人指着地上躺着的林葭玥道:“將這亂家的根源給我打出去……”江行簡匆匆趕來,他今日剛上值還未等進蕃育署,便被府中小廝駕馬尋回,再見眼下情形江行簡只覺頭痛欲裂。林葭玥被幾個外院小廝救下,侯府亂得甚至維持不住男女大防,只能喚外院小廝進內院處理她。周姨娘被人鉗制住,雙眸猩紅,面色猙獰的看着江行簡:“侯爺今日可否給妾身一句準話?這害死我景兒的亂家根源,你到底除是不除?”再次經歷瀕死的感覺,讓她全身汗毛都炸了開,心底被恐懼點點蠶食,駭得她腦中一片茫白。周姨娘情緒和緩,她瞪着幾個抓住自己的小廝狠狠甩開。到底是內院女眷,那些男丁亦不敢輕易動手,且見江行簡未表態,一個二個便鬆開了手。瞬間的沉默讓對生死格外敏感的林葭玥紅着眼抬頭,江行簡彷彿這才反應過來,低聲開口:“送周姨娘回玉安院。”眼見江行簡根本沒有處理林葭玥的意思,周姨娘徹底失望。她攏了攏頭髮,眼含着淚淺淺一笑,雙頰邊的梨渦隱隱顯現,一如平日溫柔。周姨娘說完,猛的向福鶴堂院中抄手遊廊柱上撞去。嘭一聲悶響,鮮紅血色四濺,人直直倒下沒了氣息。院中人嚇得傻在當場,蘅蕪卻是發現不對早早將宋挽護在身後,蘅芷則扯了帕子遮擋在她眼前。江行簡面色如雪,林葭玥只覺頭皮瞬時炸開,渾身打着擺子冷冷顫抖。唯有鄭姨娘哭着褪下身上褙子,走上前輕輕蓋在周姨娘面上,低聲啜泣:“都說了讓你莫要鬧,鬧來鬧去又能鬧出個什麼結果呢?咱們的一條賤命,能拿得住誰?”江母那邊派人尋府醫,福鶴堂的丫鬟忙着抬老夫人回寢房,江行簡指揮着府中婆子處理周姨娘屍身,鄭姨娘哭着被丫鬟拉走……唯有林葭玥一臉呆滯看着鵝黃色褙子下,隱隱露出的蒼白手臂。七日內有兩人橫死家中,侯府人心惶惶,哪裏還有人去管林葭玥。直到淺碧輕紅尋來,二人才拖着丟了魂的林葭玥快速離開。府中未見哀鳴,未見半匹白布半張黃紙,廊柱同白玉地磚上的血漬被下人擦乾,周姨娘之死再無一人提起,彷彿侯府從未有過此等悲慘事。第二日大廚房做了酥香肘子、清蒸鵝、鹹豉豆皮羊肚盤等十八道葷菜,送往各房。鄭姨娘啃着肘子一邊哭一邊笑,江老夫人沉睡不醒,江母一夜白了雙鬢。宋挽則在趙嬤嬤同蘅芷蘅蕪的照看下,淺淺睡了幾個時辰,只是一夜之間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反應最大的是林葭玥,她已經幾日不喫不睡,身子透着病態的疲虛,且如今還添了個不尋常的毛病。侯府一片寂沉,宋藍安攜夫人上門時,江行簡甚至有些恍惚,一時不知他這岳丈大人親自登門所爲何事。宋藍安道:“聽聞侯府近日多有煩事,老夫便過來看看,且拙荊思念挽兒,今日便想着讓她母女二人見上一面。”江行簡忙讓府中婆子帶了宋夫人去瀾庭院,他則留下陪客,同宋藍安寒暄。二人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無關痛癢的話,宋藍安忽然道:“聽聞上京流言,城陽侯對家中嫡妻很是不滿?”“說到底也是本官教女不嚴,未能將府上千金教成世婦典範。”江行簡下頜一緊,忙道:“父親這話折煞行簡,挽兒並未有什麼不好,都是小婿鬼迷心竅,以致冷落挽兒。”雙拳緊緊握起,江行簡繃緊了身子:“是行簡有錯在先,日後萬不會再負挽兒。”宋藍安冷冷嗤笑:“侯爺言重了,這上京誰人不知我平章政事府的姑娘無德無才,理家無能呢?”從懷中掏出兩張素貼,宋藍安推到江行簡面前:“侯爺的庚帖同挽兒的婚書,城陽侯府這門親我宋家高攀不起,還望侯爺尋了兩族長老,選個日子吧。”今天就更新到這裏。喜歡這個連載的話,別忘了給大甜點個贊哦!明天中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