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張頌文的真面目,我已經沒法直視高啟強了。/《狂飆》2月1日晚,熱播劇《狂飆》大結局。這部電視劇在2023年開春從擁擠的電影春節檔中衝了出來,豆瓣評分一度飆至9.1分,並最終定格在9.0分。最早的時候,當話題#建議查查張頌文 不像演的#出現在熱搜榜時,沒看過《狂飆》的網友不明就裡:“是哪位塌房了嗎?”看過的網友更是迷惑:“高啟強涉黑,關張頌文啥事?”張頌文在劇中飾演涉黑組織頭目高啟強。這個角色洞悉人性、城府頗深,張頌文直勾勾的眼神更為其添多了一分陰冷感,真不能怪網友調侃:“演員只是張哥的副業。”但他在熒幕外的真面目,和高啟強帶來的感覺完全不搭邊,而是——在藝人微博越發商務化的當下,把微博當朋友圈用,還因評論區太好玩而上熱搜的,實屬不多了,李榮浩算一個,張頌文也算一個。“那是給遊客歇腳的遮陽傘,我只是不知道怎麼站不穩,晃晃悠悠就過去撞上了。”
高啟強愛嗑瓜子的設定,是張頌文從朋友那裡得到的靈感。/張頌文微博“強哥,不能留李有田他兒子過年,今天這集就讓他好看。”
“《贅婿》我還沒看,聽說特別好。”(張頌文曾於2004年參演情景劇《乘龍快婿》)

聊著聊著,漸漸有人把他的微博當成樹洞,開心或不開心、大有可觀或稀鬆尋常的事,都往裡灌。張頌文照單全收,一天24小時裡,他可能在任意時段上線,斷斷續續聊上個把小時,用“能失去的應該都不是真的”這種毒雞湯句式,澆醒陷入情緒沼澤裡的人們,或跟此刻享受生活的人們擦出火花。有網友路過一家三面牆全是撲克牌的店,老闆姿勢霸氣地半躺在店裡閉目養神,於是拍下照片發給他。他一看就樂了:“感覺這個老闆,一般的撲克魔術騙不了他。”一年四季裡的晚霞、透出五彩光斑的琉璃窗、搞不懂為啥這麼大的鴿子……網友們真的就什麼都炫給他,儼然將微博玩成朋友圈。他看到了,便會留下一句:“好看。”
張頌文的文字裡,甚少場面話,能讓人感受到他是一個懂柴米油鹽的人。見過煙火氣,才理解大多數人的喜與悲,接得住梗也講得出暖人心的話。或許,這便是張頌文在評論區圈粉的原因——真實且認真地活著。如同網友感慨他總能找到好玩的小東西時,他的回答是:“如果有一天我留意不到這些細小事物了,可能一切都淡然無味了。”看完《狂飆》的劇本後,張頌文請劇組人員給導演徐紀周帶話,說想約他聊一聊。見面地點在張頌文郊區的院子裡,大晚上的,他上來就開始演高啟強,一直演到凌晨3點。分別後一段時間,徐紀周閉上眼就會想起對面坐著的高啟強,哦不,張頌文。“張頌文彷彿就是高啟強”,不只是網友,劇組人員也這麼覺得。劇中有一幕,尚是魚販的高啟強將魚裝入塑料袋後,隨手送了兩根蔥給顧客。聽到有人喊他,他便在魚缸洗洗手走出去。以前買魚時,張頌文看見魚檔老闆清理完魚內臟後,都會撥一點魚缸水洗手,然後再收錢。《狂飆》的故事發生在“京海市”,雖是虛構的,但從人物口音和建築能感覺到,這是一座南方城市。賣菜搭一點蔥、姜、蒜,在廣東很常見,張頌文在拍戲時便這麼做了。
一晃而過的畫面中,就能看到張頌文融入魚販角色後展現的細節。/《狂飆》紀錄短片《我和另一個我》中,有一半時長他都在菜市場嘮嗑。買萵筍時,他對老闆說:“這葉子摘了多可惜,在成都它叫鳳尾,用來炒著吃的。”逛著逛著,他忽然一屁股坐在某個檔口邊的椅子上,開始跟老闆聊帶孫子的事。有顧客來買蔥,他也插一嘴:“挑小的好呀。”菜檔隔壁的花檔老闆,張頌文也認識,閒時還會幫著一塊吆喝:“這裡的15塊,那邊的10塊。”不同花品對應的價格,他已經背熟了。其間,工作人員問張頌文為什麼選擇在菜市場拍攝,他回答:“在我看來,這些人是最有力量的。他們有勁兒、有故事。”張頌文以前租的房子附近有一家炸雞店,是一對夫婦開的。混熟了之後,他就跑進人家後廚學做炸雞。有一天,老闆娘在電視上看到張頌文,脫口而出:“啊?你都能當演員啊!”在她的認知中,演員是光鮮的。但張頌文跟這個詞不搭邊,他更像一個普通街坊,每天早出暮歸、買菜做飯。
一屁股坐下就開始聊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檔主。/《我和另一個我》不只是在家附近,張頌文每換一個地方拍戲,都能跟當地人混熟。2023年1月,他在微博上發了一段村民做手工米粉的視頻。有網友好奇:“他們怎麼願意(露臉)讓你拍?”他反而覺得這很正常:“就大大方方聊天,然後說‘我可以拍嗎’。”觀察過、體驗過、經歷過,所以張頌文在戲中演得真實。也或許,大多情況下他沒有在演,只是把生活搬上電視,如同在《狂飆》裡刮魚鱗那般自然。2022年12月,幾乎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了。網友問正在劇組拍戲的張頌文:“小蒸鍋帶了嗎?”他回:“帶了。”與陌生人拉近距離,對張頌文來說不難,交換故事是最直接的方式。真實的故事,蘊含著真誠。2022年年底,他在微博分享了一張老城區裡的理髮店照片。有網友看到,說想起了自己爸爸那家已經營40年的理髮店。張頌文回了他很長一段話:“當初那個小屁孩兒,今天是不是從外地回來了,帶著他的孩子去了你爸說的髮廊:‘幫忙剪個我小時候的髮型。’街上的阿芬出嫁時,叔叔給她做了兩個小時的髮型,新郎掀開她的婚紗,他哭了:‘你今天好美。’……你爸爸的髮廊(承載)太多故事了,你有空講給他聽聽。”另有網友分享自己買到了像雲朵一樣軟白的棉花糖,張頌文看到了也很開心:“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門口每天都有臨時攤賣這個,那時候有零花錢買的同學,可讓人羨慕了。”彷彿隨意抓一個人,他都能巴拉巴拉說上一堆,沒有大道理,全是家長裡短的往事,但值得一聽。如果此刻他是魚販高啟強,指不定會從衣服兜裡掏出瓜子分給對方。《狂飆》爆紅後,有人試圖以張頌文為代表,分析“從愛小鮮肉到愛大叔”的影視審美轉變現象。其實,沒必要上升到“現象”的高度,眼神裡的滄桑和故事,只是張頌文作為大叔的表徵,他的人格魅力,可借用演員週一圍的話概括為:“世故而不圓滑。”張頌文和週一圍在大學是室友,週一圍喜歡叫張頌文“老鬼”,沒有貶義,是在誇他總有很多鬼點子。最讓他欣賞的是,張頌文聰明但不走歪道,懂得社會關係之複雜仍選擇至誠待人。
他能記住每一個人。於他而言,生命中沒有過客,全是朋友。/張頌文微博2010年年底,週一圍在博客中提到張頌文:“他很嚴肅地批評了我……不服不忿這個時代,只會被時代拋棄,熙來熙往,為名為利,歸根結底是為了自己的心。”
幽默創作有一套邏輯,比如預期違背、三翻四抖。回頭再看,張頌文的話沒有這些結構,只是他與咱們有太多共性,以至於總能在奇妙的共鳴點上被戳中笑穴。
[1]對話《狂飆》主創:掃黑劇的又一種可能性|娛樂資本論[2]張頌文:一個人搖搖晃晃活到現在……|藍小姐和黃小姐
作者 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