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的超市，“窮鬼”的天堂
苦外賣貴嘆吃飯難久矣的都市打工人，靠著在深夜超市買打摺臨期食品，終於實現瞭“吃飯自由”。
文｜史悠綺
編｜唐也欽
文章來源｜DT青年理想城（ID：DT-Tamen）
這兩年，一說到超市，大傢討論最多的無疑是城市中的中産生活主題樂園——各式精品超市。而最近，風嚮調轉，下班後的年輕人開始鑽進深夜的平價超市，在打摺時段靠“撿便宜”和“薅羊毛”，托舉起一個個極具性價比的“超市之王”。就像是過瞭12點，馬車會變迴南瓜，錦衣華服的灰姑娘也會變得灰頭土臉。夜晚8點的鍾聲一響，半價的烤雞和麵包甜點、十幾塊葷素搭配的盒飯、買一送一的鮮切水果和低至1元一大包的蔬菜，讓平時乏善可陳的老牌超市成為年輕人口中親切的“窮鬼天堂”。從對著短視頻中10元30個菜的工地盒飯垂涎欲滴，到和小學生搶小飯桌。苦外賣貴嘆吃飯難久矣的都市打工人，靠著在深夜超市買打摺臨期食品，終於實現瞭“吃飯自由”。
最會過的年輕人，聚在8點後的超市裏
還有多少人，沒看過8點半後去超市薅羊毛的攻略？在抖音上，#八點半以後的沃爾瑪 這一話題，播放量超過5600萬。下班後直奔超市，倒數食物的保質期，等著食品“自降身價”，成為這屆年輕人精打細算的薅羊毛大法。對於打工人來說，早市與菜場的實惠，落不進996的日程。被老闆和客戶煎得兩麵焦黃的年輕人，也無力再與菜場的商販建立起一套鬥爭與溫暖並存的復雜關係。8點後的超市，就成瞭這屆年輕人的早市代餐。在夜晚的超市中，預料中的便宜如期而至，但一元一包的的蔬菜，還是重新刷新瞭年輕人對便宜的認知。即便是在“擁有自己貨幣”的上海，夜晚的超市，也能靠15塊錢買5樣菜，讓年輕人重新體會久違的蔬菜自由。
90後女生@Biu（攢錢版） 是超市打摺時段的常客，靠著在夜晚的超市買打摺菜、自己做飯，生活在上海的@Biu ，每天花在吃飯上的錢基本能控製在15元。推開新世界的大門後，夜晚逛超市已經成為一部分年輕人的習慣。在成都實習的大四女生紅薯，一周會去三次打摺時段的沃爾瑪。8點以後，臨期的水果蔬菜統統5摺，紅薯每次采購基本隻會花20元。在這裏，她買到過9.9一大包的熟食雞爪，2塊錢3斤的土豆，6元-8元左右一盒的小番茄和葡萄。而比起紅薯這種入門不久的夜晚超市人，生活在蘇州的大白，從2019年開始踐行“低成本生活”。每周末她都會在夜間打摺時段光顧傢附近的大潤發超市，也積纍瞭更豐富的薅羊毛經驗。“一般8點之後熟食開始打摺，可以買包子之類的麵點，迴傢凍在冰箱裏作為一周的早餐。而在超市專設的打摺區裏，仔細挑選也常常會有驚喜”。對於深夜超市的購物法則，大白早已諳熟於心。
在深夜的超市中，大白的戰利品包括1毛3分錢的品牌火鍋底料、1塊5一包的粽子。“加上銀行定期搞活動，基本和不要錢一樣。”不當打工人，不知時間寶貴身體疲憊。要說隻是早市代餐，那可真小看瞭夜晚的超市。畢竟買一送一的無糖酸奶，和8摺購入的ole無花果歐包，在早市上可找不到。而大白也曾在打摺時段以3摺內的優惠買到瞭進口肉鬆，“可以嘗一嘗平時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夜晚的超市編織齣大白生活中的小確幸。即便是沒空做飯的年輕人，也抵擋不瞭夜晚超市的誘惑。8點後的超市，是更適閤打工寶寶體質的平價食堂。沒有一種飲食方式，沒法在超市被滿足。喜好傢常菜的，永旺的盒飯，12塊肉菜蛋飯安排得麵麵俱到。一綫城市裏這個價格，對年輕人來說，是瘋狂、是不可想象、是感動、是論誰看到也得尊稱一聲“便當俠”。執著於大魚大肉滿足口腹之欲的，半價的烤雞、十來塊的豬蹄不會掏空你的口袋。而立下常年保持低體脂flag的健身人，也能在11塊錢的越南蝦仁春捲、7摺的雞胸肉蝦仁沙中，下定與wagas分手的決心。
但凡去過一次夜晚的超市，就不會隻去一次。當然也有人勸你彆買，畢竟：“你們都買完瞭，我買什麼？”。在這裏“沒有購買欲望的，大概都當過特種兵吧。”夜晚的超市，是綫下版的刺激戰場
夜晚的超市固然讓人心動，但沒點冒險精神我勸你彆來。你需要有獵人一樣的耐心。被社交媒體上的“窮鬼樂園”吸引進夜晚的超市後，紅薯發現，像沃爾瑪烤雞這樣的爆款産品，“本來（數量）就沒有很多”，往往要早點去纔能搶到。在小紅書上，駐守在爆款攤位前，等著商品打摺的年輕人將自己戲稱為“守點工具人”。麵包區、烤雞區和熟食區是守點工具人們密集紮堆的戰場。早來的人，能夠在7點半第一波打摺時就乾脆利落地結束戰鬥。而這波沒搶到也還有機會，隻要耐心靜等，就能在8點到8點半的第二波摺扣中發起衝鋒。而到瞭9點的第三波打摺，往往耐心已被耗盡，商品也所剩不多，就全靠默念“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來自我安慰瞭。除瞭需要耐心，夜晚的超市，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這裏遵守一切靠搶的叢林法則。搶是這裏的選購方式，不能猶豫，猶豫之後你的菜就會進瞭彆人的筐。即便是大白這樣“薅羊毛”老手，也都曾在搶購上失過手。今年6月，大白發現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齣現在超市的打摺區瞭。和大白目標一緻，湧進來的年輕人也在尋找“性價比高的東西”。750剋的麥片，在打摺時段中，隻要4.9一包。在大白想轉一圈迴頭來買的間隙中，一對年輕情侶已經將貨架上10幾包麥片一股腦全部塞進購物車瞭。“這個保質期還長，我們肯定能吃完”。在這對神采奕奕的年輕情侶身上，失手的大白看到瞭更年輕、也“覺醒”得更早的自己。同是“搶菜新手兵”，單兵作戰的搶菜年輕人，還能在超市裏一決高下。而當真正撞上久經搶購沙場、組團來襲的老年人，這屆年輕人終於還是不戰而降，選擇開闢新的戰場。大白總結齣的“薅羊毛”攻略中，綫下購物摺扣不僅限於超市。10來塊錢能買到市價40元左右的麵包盲盒、便利蜂晚上低至0.9摺的優惠，都是當下年輕人超市之外的薅羊毛據點。而如果細心觀察，你會發現在深夜的超市裏，基本沒有人握著購物清單。你或許能決定你想買啥，但真正能買到啥，那得靠緣分。打摺的貨品充滿隨機性，社交媒體上的成功經驗在這裏沒法直接照抄。踏入深夜的超市，年輕人就像打開一個巨大的盲盒。比起提前去蹲熱門産品，不想浪費時間的@Biu，購物策略簡單直接——遇到有什麼品質不錯的商品就買什麼。“恰巧遇到肉糜和青菜打摺，那今晚就包餛燉”，發現幾種打摺的食材正好可以搭配齣幾道經典菜，那絕對算得上一種幸運。像@Biu一樣隨緣買，是夜晚的超市中更常規的消費流程。在優惠之外，打摺的超市也順帶幫年輕人解決瞭一個世紀大難題：今天吃啥？除瞭“有啥買啥”，有時開盲盒開齣的還有懊悔和無奈。@Biu曾在打摺時段買到過泡沫盒裝、塑封著保鮮膜的打摺杏子。3元一盒的價格，@Biu立即“無腦入手”。然後等拿迴傢拆下包裝，@Biu纔發現5個杏子爛瞭仨，最終也隻能丟進垃圾桶瞭。而看到價格閤算，就囤瞭過量的蔬菜也曾是@Biu“薅羊毛”曆程中的滑鐵盧。買瞭打摺的土豆，為瞭不浪費差不多頓頓都在吃，從紅燒到清炒再到燉湯，做法用瞭個遍，“現在看到土豆就繞路走”。踩坑之後“理性購物，不要使原本省錢的初衷適得其反”成為@Biu分享中苦口婆心的忠告。
蠟筆小新中，美伢瘋搶打摺的鬍蘿蔔，小新一傢連吃一周“鬍蘿蔔盛宴”（ 圖源：《蠟筆小新》）有勝有敗，有聲有色。有人越戰越勇，有人另闢戰場。總之，這屆年輕人，開始在降低吃飯花銷上動腦筋瞭。年輕人苦吃飯難久矣
鑽進深夜的超市，年輕人在社交媒體上笑著說終於找到瞭適閤自己的“窮鬼天堂”。但月薪2萬，吃不起飯的現實，卻讓人笑不齣來。這屆年輕人，苦吃飯難久矣。前有年輕人另闢蹊徑，闖進“十塊錢20個菜隨便吃”的工地食堂。後有年輕人突發奇想，報名學校周圍的小飯桌，和小學生們共聚一堂。在吃飯這件事上大動腦筋，不是這屆年輕人非得追求什麼標新立異，吃齣什麼花樣。而是媽媽從小“好好吃飯”的教導，落在年輕人頭上，變成瞭昂貴的奢望。根據成都商報最近發布的報道，在上海，按照“一葷一素一湯”的標準，在平平無奇的連鎖快餐店，一頓工作餐平均要花42元。按照一天兩頓的工作餐計算，一個月光吃工作餐就得花1848元，就這還隻是工作日的餐飲支齣。而根據2022年上海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22年上海城鎮常住居民的人均每月消費為4009元。也就是說，要是頓頓吃連鎖快餐，那你花齣去的錢，近一半都用來吃工作餐瞭。來北京快四年的西安女孩寜子，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月薪6000元。那時“隻賺一點點錢，反而沒想那麼多”。外賣掛的都是我媽信用卡，想著“都齣來打工瞭，連吃口都吃不起，還不如迴老傢” 。而今年，月薪已經達到2萬元的寜子，發現身邊人都起碼攢齣20萬，自己卻沒什麼存款後，慌瞭，然後決心開始存錢。在試圖減少吃飯的花銷的過程中，寜子深刻地體會到瞭在北京好好吃飯到底有多貴。“在西安花20塊，能讓人吃撐，而北京，20塊甚至還達不到外賣的起送價”。寜子加瞭外賣摺扣群，每天定時蹲摺扣券 “以前絕對不屑一顧，現在每天指著這個活呢”（圖源：寜子）水果隻買打摺的，要是水果都不打摺，就吃黃瓜西紅柿。點外賣比如今天想吃石鍋拌飯瞭，一傢便宜的一傢貴的，寜子會堅決的選那傢便宜的。在“吃飯”這件事上精打細算，寜子有時會覺得有些委屈，她會偶爾想起大學時，因為沒吃到想吃的炒飯，坐在食堂大哭的自己。那時，“好好吃飯”纔是生活裏的頭等大事。而眼下，背著7000塊的房租，在寜子的計劃裏，沒什麼比能存下錢來更重要。大白開始低成本生活的契機，也是因為背上房貸後，需要實打實地存點錢。經過這幾年低成本生活的實踐，大白提前還瞭一部分房貸，生活壓力小瞭很多。但臨近35歲，未知的東西太多。沒人說得上未來工作、收入是否穩定，當下不僅需要擔心父母的身體，自己的健康也成為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在這些計劃和未知的風險中，年輕人開始學會審慎剋製地花錢。而想辦法吃上更高性價比的飯，是最直接的解決途徑，也是這裏麵最好解決的問題。
